而太子,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文采與發現美人的得意之中,渾然不覺自己的行有多么出格。
就在這時,一道平淡卻清晰的聲音響了起來。
“皇兄好文采。”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三皇子。
他對著太子微微低頭,神色無波無瀾。
“只是,”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鐘毓靈身上,聲音依舊平淡,“皇兄如此盛贊,怕是會驚擾了沈家的世子妃。”
“兄長新喪,弟媳寡居,不宜過分矚目。”
話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沈家,世子妃。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無形的錘子,敲在太子的心上。
那是在提醒他,眼前這個讓他驚為天人的女子,是臣子之妻,是沈國公府的寡媳。
三皇子的話音剛落,太子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那雙剛剛還盛滿驚艷的眸子,此刻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熱度盡散。
他畢竟是儲君,眾目睽睽之下被三皇弟點破,臉上有些掛不住。
但他很快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揮了揮手。
“是本宮失了。”
“三弟說的是,本宮只顧著欣賞鐘大小姐的風采,倒是忘了她的身份。”
他故作大度地打著圓場,場間的氣氛稍稍緩和。
就在這時,一道嬌柔又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插了進來。
“太子殿下。”
眾人望去,正是鐘寶珠。
她上前一步,臉上掛著一副為太子憂心忡忡的神情。
“殿下,您還是離我姐姐遠些為好。”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鐘寶珠像是沒看見周圍各異的目光,繼續用那柔弱的嗓音,說著最狠毒的話。
“畢竟我姐姐先前才將嘉安郡主推下水,性子有些……難以捉摸。”
“萬一今日與您多說了幾句,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沖撞了您,那可如何是好?”
此一出,滿場皆驚!
嘉安郡主落水一事,早已是京中人盡皆知的丑聞。
如今被鐘寶珠當著眾位皇子的面重提,無異于將鐘毓靈架在火上反復炙烤。
周圍的視線,瞬間變得復雜起來。
太子也猛然想起了這樁事。
他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那動作,仿佛鐘毓靈是什么會傷人的洪水猛獸。
“原來是她。”
太子皺了皺眉,看向國公夫人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責難。
“既是如此,國公夫人可要看好你沈家的世子妃。”
他的聲音揚高:“今日是母后的壽辰,來的都是貴客。可切莫在宴上,鬧出什么無法收場的亂子來!”
太子那句擲地有聲的警告,令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此而滯重了幾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國公夫人的身上。
國公夫人活了半輩子,什么場面沒見過。
但太子這番話,依舊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火辣辣地扇在了她的臉上。
她堂堂一品誥命,沈家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何曾受過這等不留情面的當眾申斥。
她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隨即又撫平了,快得讓人以為只是錯覺。
她沒有去看太子,只是微微垂眸,那久病而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她挺直了背脊,那身姿,依舊是京中貴婦的典范。
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是,老身知道了。”
太子最后深深地望了鐘毓靈一眼,那眼神里,有驚艷未散的余燼。
他拂袖轉身,帶著一眾皇子,徑直離去。
自始至終,他再未施舍給鐘寶珠一個眼神。
鐘寶珠的臉越發的白了。
她今日精心打扮,只為在太子面前博得一個好印象。
可結果,竟因為鐘毓靈這個傻子被徹底無視了!
攥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那痛意,卻遠不及心頭的妒火來得洶涌。
她抬起眼,滿眼怨毒的看向鐘毓靈。
偏偏鐘毓靈從頭到尾,都只是安靜地站在國公夫人身側,眉眼低垂,像一朵不勝風雨的小白花,惹人憐愛。
這副模樣,更讓鐘寶珠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
周圍的夫人們見狀,連忙上前打著圓場。
“哎呀,我瞧著時候也不早了,皇后娘娘怕是還等著呢,我們趕緊去坤寧宮吧。”
一位夫人笑著湊上前。
“是啊是啊,站在這兒風也大,仔細吹著了大家。”
國公夫人淡淡點頭。
“走吧。”
鐘毓靈乖順地隨著她一同舉步。
一行人簇擁著她們,說說笑笑地朝著花園的方向去了,方才的劍拔弩張仿佛從未發生過。
宋氏與鐘寶珠落在了最后。
眼見女兒還僵在原地,一副不甘心的模樣,宋氏快走兩步,一把拽住鐘寶珠的胳膊,壓低聲音道:“別在這時候給我鬧小性子,忘了我們今天進宮是來做什么的嗎?要得到皇后歡心,才有可能得到這太子妃的位置!”
鐘寶珠這才如夢初醒,死死咬著下唇,將滿腹的委屈和嫉恨咽了回去。
她不情不愿地被宋氏拉著,跟上了前面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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