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緊繃著神經的眾人,這才不約而同地,悄然松了口氣。
皇后溫和的聲音響起。
“都起來吧。”
眾人如蒙大赦,連忙謝恩起身,只覺得跪得久了,膝蓋都有些發麻。
皇后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蘇清沅的身上。
“安遠侯夫人,你也回去吧。”
她聲音柔婉:“替本宮給國公夫人帶句話,叫她不必太過憂心。”
“陛下雖說了重話,但心里還是疼惜國公府的。”
蘇清沅低頭:“臣婦遵命,定將娘娘的恩典帶到。”
說罷,她才在宮人的引領下,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坤寧宮。
出了坤寧宮,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冰冷的風一吹,蘇清沅才發覺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身旁的貼身丫鬟聽雪連忙上前,低聲問。
“夫人,您今日為何要趟這趟渾水?這本與咱們安遠侯府無關啊。”
蘇清沅腳步未停,只淡淡道:“我與林姐姐素來交好,眼見她府上出了事,怎能袖手旁觀?”
這理由聽上去合情合理,聽雪卻總覺得哪里不對。
蘇清沅沒給她深思的機會,又補了一句。
“今日之事,回府后不必告知侯爺。”
聽雪心中一凜,立刻垂下頭。
“是,奴婢明白。”
坤寧宮內,旁人早已識趣地退下。
偌大的宮殿,只剩下皇后與嘉安郡主二人。
皇后拉過嘉安郡主的手,將她牽到自己身邊的軟榻上坐下,語調里滿是心疼。
“瞧你這孩子,剛才可是嚇壞了?”
嘉安郡主臉上還帶著幾分未褪的潮紅,眼神里透著一絲茫然。
她靠在皇后身邊,聲音悶悶的。
“皇后娘娘,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頭頂,壓都壓不住,就……”
她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御前不管不顧的樣子,也有些后怕。
皇后輕輕拍著她的手背,眼神里滿是慈愛與縱容。
“傻孩子,那本就是他們的錯,你心頭有氣,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的話,像一劑溫和的藥,撫平了嘉安郡主心頭的躁動。
她靠在皇后懷里,微微點頭。
是啊,皇后娘娘說得對。
她想起當年冰冷的湖水,那刺骨的寒意,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凍僵。
她想起自己為此大病一場,在床上纏綿了整整數月,喝了多少苦藥湯子。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鐘毓靈。
那個將她推下水的罪魁禍首,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國公府尊貴的世子妃。
她心里憑什么不能有氣?
那股怎么也壓不住的邪火,似乎終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出口。
嘉安郡主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下來。
她不再去想自己方才在御前的失態,只覺得那是理所應當的。
心里的那點疑慮,也隨之煙消云散了。
……
坤寧宮那邊的風波還未傳開,宮里的內侍總管福海,已經帶著圣上的口諭到了國公府門前。
“國公夫人、二公子、世子妃,接旨——”
國公夫人本就體弱,聞聲身子一晃,幸得身旁的丫鬟及時扶住。
沈勵行面色如常,上前一步,與母親并肩。
鐘毓靈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似乎沒聽懂發生了什么。
國公夫人和沈勵行依禮跪下。
眼看所有人都跪下了,她才后知后覺地學著樣子,撲通一聲,也跟著跪了下去,膝蓋撞在地上的聲音有些響。
福海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拂塵一甩,尖細的嗓音開始宣讀口諭。
“圣上口諭,鎮南侯府教女無方,錯認嫡庶,險些敗壞皇室姻親,實屬大過!著鎮南侯即刻登門,向國公府賠罪!另,世子妃鐘氏,既已嫁入國公府,便是沈家的人,望國公府好生看管,不得有誤!”
福海特意在“看管”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國公夫人叩首:“臣婦,領旨謝恩。”
沈勵行也跟著叩首:“臣,謝皇上恩典。”
鐘毓靈見他們磕頭,也學著樣子,將額頭往地上重重一碰,發出一聲悶響。
福海宣讀完,臉上堆起笑意,親自上前扶起國公夫人。
“夫人快快請起,您這身子骨,圣上還惦記著呢。圣上說了,此事全怪鎮南侯府糊涂,與國公府無干,您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國公夫人勉強撐著精神:“有勞福公公,也謝圣上體恤。”
幾句場面話說完,福海便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離去了。
人一走,府里的那股緊繃的氣氛才算松懈下來。
國公夫人揮退了下人,只留下沈勵行和還跪在地上的鐘毓靈。
她看著自己的兒子,氣息仍有些不穩。
“勵行,你當真說準了。”
“可我還是想不明白。”
國公夫人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正好奇地看著自己裙擺繡花的那個小傻子,眼底閃過一絲復雜。
“只因蘇清沅在御前說了幾句話,皇上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了國公府和鎮南侯府?”
這實在不像是那位多疑君王的行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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