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聽說,侯爺前幾日剛給夫人置辦了一套南海東珠頭面?”
“聽說那珠子,一顆就值千金。”
“北境的雪再大,總沒把侯爺府上的金庫給埋了吧?”
這話一出,滿朝嘩然。
這已經不是在議事了,這分明是在指著鎮南侯的鼻子罵他貪墨軍餉!
鐘遠山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血口噴人!”
沈勵行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侯爺別生氣啊。”
“我就是昨兒在百花樓聽曲兒的時候,聽見幾個商人閑聊,隨口一問罷了。”
“您要是沒做,就當我放了個屁。”
“噗嗤——”
有幾個年輕的官沒忍住,笑了出來,又趕緊捂住嘴。
鐘遠山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敢指摘沈勵行。
滿朝文武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誰都看出來了。
沈家這位二公子,今天就是沖著鎮南侯來的。
可這又是為何?
鎮南侯的嫡女剛嫁進國公府守節,兩家也算是姻親,沈勵行這么做,不是在打自家國公府的臉嗎?
龍椅之上,仁宣帝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底下鬧劇般的一幕,一不發。
直到鐘遠山氣急敗壞地跪下,請求仁宣帝為他做主。
仁宣帝才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
“好了。”
淡淡的兩個字,卻讓整個金鑾殿瞬間安靜下來。
“軍糧之事,茲事體大,交由大理寺與戶部嚴查。”
“鎮南侯,你暫且禁足府中,聽候查辦。”
“至于沈勵行……”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勵行身上,帶著幾分審視。
“口無遮攔,罰俸三月。”
沈勵行懶洋洋地拱手。
“謝主隆恩。”
那模樣,哪有半分受罰的自覺。
下朝后,仁宣帝并未立刻回乾清宮,而是在御花園里慢慢踱步。
貼身太監福海跟在身后,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看得出,萬歲爺心里有事。
良久,仁宣帝停下腳步,看著一池殘荷。
“沈家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福海低著頭,不敢接話。
仁宣帝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擺駕,去皇后宮里坐坐。”
“是。”
坤寧宮內。
上好的蘇合香在角落的仙鶴銅爐里靜靜燃燒,滿室馨香。
嘉安郡主正靠在皇后身邊的軟榻上,一張嬌艷的小臉沒什么精神,任由皇后親手將一瓣剝好的橘子喂到她嘴邊。
“嘉安,怎么今日看著心情不大好,是不是誰有得罪你了?”
正好此時仁宣帝進門。
“皇上駕到——”
皇后與嘉安郡主連忙起身行禮。
仁宣帝擺了擺手,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落在嘉安郡主身上。
“瞧瞧你,都被皇后慣成什么樣子了?動不動就甩臉子,脾氣真是越發見長。”
皇后頓了頓,而后拉著嘉安在旁坐下,聲音里滿是寵溺。
“陛下,嘉安她還是個孩子呢。”
嘉安郡主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么。
可一對上仁宣帝那張不怒自威的臉,話又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最終只是垂下眼睫,悶悶地嘟囔了一句。
“許是天太熱了,我心里頭煩悶。”
皇后聞,立刻心疼地撫了撫她的額頭。
“本宮回頭就叫人送些上好的銀霜炭去你府上,保管比冰鑒還涼快。”
她轉頭吩咐身邊的老嬤嬤。
“孫嬤嬤,去,讓小廚房做一碗冰鎮的牛乳酪來,給郡主解解暑氣。”
“喏。”孫嬤嬤躬身退下。
仁宣帝卻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嘉安身上,帶著幾分不滿。
“十六了,還孩子?”
“尋常人家的姑娘,她這個年紀都當娘了。”
“就說前些日子,嫁進國公府那個,年紀不也和嘉安差不多大么。”
國公府三個字一出,嘉安郡主靠在軟枕上的身子,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那張嬌艷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復雜。
皇后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她溫柔地笑了笑,順著仁宣帝的話頭往下說。
“皇上說的是鐘家的姑娘吧。”
“臣妾記得,那鐘家的嫡女鐘寶珠,與咱們嘉安應是同歲。”
她的鳳眸里波光流轉,仿佛只是在閑話家常。
“說起來,也是許久未見了。”
“正好臣妾的生辰宴在即,不若將她也請來,讓孩子們一道熱鬧熱鬧。”
仁宣帝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準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正好,朕瞧著,最近國公府里的火氣旺得很。”
“你把人叫進宮里來說說話,也好平平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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