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毓靈悄悄瞥了一眼,見沈勵行沒有跟來,心里竟悄然松了口氣。
不知為何,比起國公夫人,她覺得那個紈绔不恭的二公子,才更讓她警惕。
“本來,我是不打算帶你去的。”
國公夫人冰冷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
鐘毓靈身子一顫,怯生生地抬起頭。
國公夫人看著她那副上不了臺面的樣子,眼中的嫌惡更深。
“你這副模樣,只會給國公府丟人。”
“但你如今頂著沈家世子妃的名頭,總要去給自己的夫君上一炷香,免得落人話柄。”
她說完,便閉上了眼,再不愿多看鐘毓靈一眼。
鐘毓靈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緒,只乖巧的哦了一聲。
本來前幾日給國公夫人治療,國公夫人態度似已有和緩,但前兩日在頭七那么一鬧,現在又送不走她,怕是對她更厭惡了。
馬車轆轆,駛離了京中繁華長街,漸漸行入山道。
車廂內一直搖晃,反倒讓人昏昏欲睡。
鐘毓靈本就有傷在身,這番折騰下來,只覺得眼皮愈發沉重,腦袋一點一點,幾乎就要在這搖晃中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車身猛地一停。
“世子妃,醒醒,護國寺到了。”
春桃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鐘毓靈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才發現國公夫人和孫嬤嬤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
她心中一緊,不敢耽擱,連忙掀開車簾。
許是起得急了,又或是傷勢未愈,她一只腳剛踩上腳凳,身子便是一軟,整個人直直朝前栽去!
“世子妃!”
春桃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地將她一把扶住。
鐘毓靈這才勉強站穩,臉色又白了幾分。
車外,國公夫人聞聲回頭,看見她這副狼狽模樣,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毛手毛腳的,慢著些!”
她的聲音里滿是不悅:“早知道便不聽勵行的,平白帶了個累贅出來。”
孫嬤嬤站在一旁,連忙上前扶住國公夫人的手臂,低聲勸慰。
“夫人息怒,二公子也是為了國公府的聲譽著想。”
“您想,這京城里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昨日皇上還特意差公公送了儀仗和金銀來,又稱贊了世子妃高義,若是世子妃不來,難免落下話柄。”
孫嬤嬤又嘆了口氣,繼續道:“再說了,自打世子爺離世,一向不管事的二公子如今也能為府中分憂,也算是懂事了。”
這話像是戳中了國公夫人的傷心處。
她眼圈一紅,聲音里帶上了幾分哽咽。
“若不是慎行他走得早,哪里又需要勵行來操心這些腌臜事。誒,也不知老爺收到消息沒有,何時能回來。”
長子的離世,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孫嬤嬤見狀,不再多,只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夫人,咱們上山吧,別誤了吉時。”
國公夫人點了點頭,由孫嬤嬤攙扶著,率先朝著山上蜿蜒的石階走去。
鐘毓靈由春桃扶著,慢吞吞地跟在她們身后。
她低垂著眼,看著腳下被歲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將主仆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
沈勵行。
又是沈勵行。
那個男人,人雖未至,卻仿佛無處不在。
拾級而上,護國寺莊嚴肅穆的山門便出現在眼前。
寺內香火鼎盛,煙霧繚繞,大雄寶殿內傳來陣陣梵音,滌蕩人心。
國公夫人面色肅穆,由孫嬤嬤攙扶著,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
鐘毓靈則像個沒有魂魄的木偶,低垂著頭,默默跟在最后。
進了大殿,早有知客僧迎了上來。
在僧人的指引下,國公夫人親手為長子沈慎行寫了牌位。
當“沈慎行”三個字落在牌位上時,她的手抖得厲害,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鐘毓靈站在一旁,看著那塊冷冰冰的木牌。
僧人遞上三炷香。
她便學著國公夫人的樣子,雙手舉過頭頂,笨拙地拜了三拜,又將香插進了香爐里。
整個過程,她一不發,只是模仿著,倒也沒出什么差錯。
供上牌位,又點了長明燈。
國公夫人盯著那跳躍的燭火,仿佛看到了兒子溫潤的笑臉,悲從中來,捂著嘴壓抑地哭出了聲。
孫嬤嬤連忙勸慰:“夫人,世子爺在天有靈,看到您這樣也會難過的。”
國公夫人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穩住情緒,只是眼中的哀痛卻愈發濃重。
孫嬤嬤見狀,便對她低聲道:“夫人,不如去后院的禪房,請住持為您誦一段靜心經吧,也好安安神。”
國公夫人點了點頭,目光一轉,落在了鐘毓靈身上,眉眼間盡是揮之不去的冷厭。
“你,就在這偏殿里候著,不許亂跑!”
鐘毓靈身子一縮,茫然地點了點頭。
國公夫人又轉向春桃,語氣嚴厲至極:“給我看好她!若是出了半點岔子,仔細你的皮!”
春桃連忙低頭。
“奴婢遵命!一定看好世子妃,絕不讓她亂走一步!”
得了保證,國公夫人才在孫嬤嬤的攙扶下,轉身朝后院禪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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