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距離醫院最后一個街口時停了下來。
車燈的光柱,照亮了地獄的一角。
醫院的鐵門被撞得扭曲,數不清的人影從門里擠出來,塞滿了整個廣場,甚至蔓延到了街上。
它們密集地聳動著,像黑色的潮水。
數量上百,甚至更多。
它們曾經是醫生、病人、家屬,但現在,它們只有一個名字。
感染體。
一些身影注意到了車燈,僵硬地轉過頭,慘白的眼球死死盯住車隊,然后邁開步子,匯入更大的人潮,涌了過來。
車廂里,年輕士兵們的呼吸立刻變得粗重。
他們死死握著手里的步槍。
即便是被總指揮那不可思議的手段強化了心智,可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依舊帶來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懼。
“副指揮……”
駕駛座上的司機聲音發顫,“我們……怎么沖?”
李健沒有回答。
他知道,不能沖。
用這十幾輛卡車去撞這股由血肉組成的浪潮,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被徹底淹沒,然后撕成碎片。
他抓起對講機,聲音因為腎上腺素的飆升而變得異常冷靜。
“一排!聽我命令!”
“目標,前方街道,投擲燃燒瓶!形成隔離帶!”
“二排,三排,保持車載狀態,交叉火力掩護!自由射擊,目標僅限于脫離尸群、對一排構成直接威脅的個體!”
命令通過電流,清晰的傳到每一輛車的車廂里。
“收到!”
“一排收到!”
第一輛卡車的后車廂擋板被猛的拉開。
十幾名一排的士兵,迅速跳下卡車。
一名退伍老兵面無表情的從箱子里拿出一個裝滿了渾濁液體的啤酒瓶,瓶口塞著一塊布條。
他身邊的戰友劃著火柴,將布條點燃。
“扔!”
老兵手臂肌肉鼓起,用盡全力,將那枚簡陋的燃燒瓶朝著尸群最密集的地方奮力投出。
一道燃燒的拋物線劃過黑暗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十幾枚燃燒瓶,精準的砸進了擁擠的尸群中央。
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響中,高濃度酒精混合著汽油的液體四處飛濺。
下一秒。
轟!
一道橘紅色的火墻,拔地而起!
火焰瞬間點燃了那些擁擠在一起的感染體,它們的衣服、頭發、皮膚,立刻成了燃料。
“吼!!!”
凄厲的慘嚎,終于取代了之前那種單調的嘶吼。
那不再是捕食者的咆哮,而是生物被烈火焚燒時,最純粹的痛苦哀鳴。
整個尸群瞬間炸了鍋。
無數燃燒著的人形火炬,在那道火墻里瘋狂的掙扎、翻滾、碰撞,它們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卻只是將火焰傳遞給了身邊的同類。
火勢,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蔓延開來。
整條街道,都被這殘酷而壯觀的景象照亮了。
跳動的火光映在每個士兵的臉上,他們瞳孔里倒映著燃燒的景象,臉上的恐懼正在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撼與興奮的神情。
原來,這些這些怪物,也怕火。
原來,它們也會這樣痛苦的哀嚎。
這殘酷的認知,極大的振奮了所有人的士氣。
“開火!”
噠噠噠噠噠!
二排的士兵們發出了怒吼。
壓抑的恐懼,在這一刻盡數化為槍口噴吐的怒火。
在戰時射擊條例的加持下,士兵們的熟練度與精準度得到了提高。
從一開始的生疏逐漸到能冷靜而高效的利用每一顆子彈。
火墻、彈雨,構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防線。
人類工業文明最野蠻的造物,在此刻展現出了它們最純粹的暴力美學。
“全體都有!準備突擊!”
李健抓住了火墻制造出的寶貴戰術窗口。
“所有車輛!跟我沖過去!”
卡車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一排的士兵迅速登車,整個車隊像一頭鋼鐵巨獸,沐浴著兩側的火光,義無反顧的沖向醫院大門。
擋在前面的零星感染體,被頭車的保險杠輕易撞飛。
車隊沖破了最后的阻礙,一個甩尾,停在了門診大樓前的空地上。
門診大樓的正門和所有一樓的窗戶,都被桌椅、文件柜堵得嚴嚴實實,但顯然已經搖搖欲墜。
無數只灰敗的手臂,正從縫隙中瘋狂的伸進去抓撓。
而大樓內部,不時傳來零星的槍聲。
他們還活著!
但他們也被徹底困在了里面。
更糟糕的是,車隊的引擎聲和剛才的火光,正吸引著更多的感染體,從大樓兩側和后方的住院部源源不斷的涌過來。
李健的大腦飛速運轉。
強攻,就是帶著所有人沖進去,然后被無窮無盡的尸潮堵死在里面,和里面的守軍一起完蛋。
風險,收益,兵力,彈藥……
一個個詞條在腦中閃過。
突然,一個畫面在他腦海中定格。
是來時的路上,那些從窗口探出頭來,拼命揮舞手臂的幸存者。
是他們車隊鳴響的汽笛。
是那些被汽笛聲吸引,轉而追逐他們的感染體。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瞬間成型。
李健再次抓起對講機,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帶著一股決絕。
“聽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