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與此同時。
秦家。
大長老府邸深處,一間密室的厚重石門,“轟”的一聲被人從內關上。
密室之內,燭火搖曳,將兩道身影拉得又細又長,在冰冷的墻壁上扭曲、晃動,如同兩只掙扎的鬼魅。
秦北望攙扶著秦鴻志,一步步走到那張由千年寒鐵木打造的太師椅前。
“大哥,您……您先坐下歇歇。”
秦北望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然而,秦鴻志并沒有坐下。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太師-椅,蒼老的身體,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地顫抖著。
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那張平日里威嚴滿滿的臉,此刻已經因為充血而漲成了豬肝色,青筋如同猙獰的虬龍,盤踞在他的額頭與脖頸之上。
“大哥?”
秦北望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剛想再開口說些什么。
“啪!!!”
一聲清脆至極的耳光,毫無征兆地在死寂的密室中炸響!
聲音之響亮,甚至蓋過了燭火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
秦北望整個人都被這股巨力扇得一個趔趄,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捂著自己迅速紅腫起來的左臉,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火辣辣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但他顧不上這些。
他只是滿臉錯愕與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自己的親大哥。
眼神里,充滿了茫然與不解。
為什么?
他想不明白。
我們不是……剛剛才從那個小畜生的魔爪下,死里逃生嗎?
“你這個……畜生!!!”
秦鴻志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沉穩與威嚴,而是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蒼老孤狼,發出的嘶啞、絕望的咆哮!
他伸出那只還在微微顫抖的手,指著秦北望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我……我秦鴻志,辛辛苦苦,兢兢業業,為了這個家,為了瑤兒和天兒的未來,攢了那么多年!”
“寶庫里!那寶庫里的每一件東西!哪一件不是我從牙縫里省出來的!”
“哪一件不是我豁出這張老臉,去跟別人爭、去跟別人搶來的!”
“那是給瑤兒穩固境界,沖擊更高層次的底蘊!”
“那是給天兒療傷續命,重塑根基的希望啊!”
秦鴻志越說越激動,渾濁的老眼中,竟已布滿了血絲!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桌案上!
“砰!”
堅硬的寒鐵木桌案,竟被他這一拳砸出了一個淺淺的拳印!
“就被你!”
“就因為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一句話!”
“就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全都送出去了!”
“送給了誰?!”
“送給了那個毀了我們一切的小畜生!那個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
“秦北望啊秦北望!你……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長的!”
“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躺在床上的天兒嗎?!對得起遠在逍遙宗,對我們寄予厚望的瑤兒嗎?!”
說到最后,秦鴻志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充滿了無盡的悲愴與不甘。
他像是瞬間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跌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捂著臉,蒼老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秦北望聽著大哥這番誅心之,整個人都懵了。
臉上的疼痛,早已被心中那股滔天的委屈所淹沒。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委屈!
天大的委屈!
剛才那是什么情況?!
那個小畜生秦楓,煞氣沖天,殺意凜然!
我們兩個老骨頭,在他面前算個屁啊!
當時,我們但凡敢說一個“不”字,現在恐怕已經變成兩具冰冷的尸體,被扔到亂葬崗喂狗了!
要不是我……
要不是我靈機一動,急中生智,想出了“祝賀獻禮”這么一個由頭,給了雙方一個臺階下!
我們兩個今天,誰都別想活著走出那個院子!
我這是救了我們兩個人的命啊!
大哥!
我這是救了你的命啊!
你現在……你現在竟然反過來打我?罵我?說我是畜生?
秦北望的嘴唇哆嗦著,眼眶也漸漸紅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
自己在生死關頭拼盡心智想出的保命之策,在大哥的眼中,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是如此的愚蠢!
是……背叛!
原來,在大哥的心里,那些所謂的修煉資源,竟然比我們兩個人的性命,加起來還要重要!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秦北望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癲狂、悲痛欲絕的兄長,第一次,感到了一絲陌生。
良久。
秦北望深吸了一口氣。
再吸一口氣。
他強行將喉頭那股翻涌的血氣與委屈,給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他知道,大哥現在正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跟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必須……必須給他一個希望!
一個能夠讓他重新冷靜下來的希望!
想到這里,秦北望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起來。
他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用一種沉穩而有力的語氣,緩緩開口。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