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無垠的天元星域,生靈寂滅,其魂歸處,皆蘊生息之本源。凡俗生靈魂散,修者大能神隕,其本源深處,皆會滋生出兩種同源卻殊異的氣息――混沌之氣與黑暗之氣。
修者神識所凝的混沌與黑暗二氣,通常遠勝凡俗魂魄所蘊。正因如此,那橫亙星域、鎮鎖冥淵的古老封印,其守護之責,便多由這些更為堅韌強大的修者神識承擔。
然而,無論魂魄抑或神識,其本源之力終有盡時。
當那維系存在的最后一絲本源被歲月無情消磨殆盡,它們便會徹底歸于虛無,消散在這茫茫星域之中,不留一絲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冥淵封印,乃書院老字長以無上偉力所筑。其法陣核心,始于冥淵最幽深的心臟地帶,再以玄奧陣紋為脈絡,將封印的威能如江河奔涌般,擴展至整條冥淵長河。
正因如此,封印核心之地,對混沌與黑暗二氣的渴求,猶如無底深淵,遠非其他區域可比。
這獨特的需求,造就了萬載時光中一個奇特的景象:那些最早抵達、扎根于封印核心的魂魄與神識,隨著自身本源的消耗,如同退潮般,緩緩向著長河的兩端遷移。而核心的空缺,則被源源不斷、新近抵達的英靈們填補。
冥淵長河,無聲地流轉著守護者的更迭。
時間,是這些沉默守護者最無情的敵人。悠悠萬載,究竟有多少魂魄與神識在耗盡本源后,無聲無息地消融于這片冰冷的虛空?其數之巨,縱使是執掌記錄的書院,亦難以盡數。它們如同星塵般悄然湮滅,其名其跡,早已沉入歷史的幽暗長河,無可追尋。
然書院殘存的零星記載,仍可窺見那壯烈犧牲的冰山一角。
萬年來,被銘刻于書冊、確知其守護冥淵的修者神識,數量已逾數億之巨。
凡俗生靈的魂魄,其數目雖不及修者神識浩瀚,卻也絕非望塵莫及――蓋因那敢于向至高天道揮戈抗爭的洪流主力,古往今來,往往并非修為通天的修者,而是看似渺小、卻蘊藏著不屈意志的億萬凡俗眾生。只是,凡俗魂魄所能衍生的混沌與黑暗之氣相對稀薄,故其最終能留存守護的數量,終究未能與修者神識并駕齊驅。
而此刻,這些守護北天元星域數百年、數千年、乃至萬載光陰的英靈們,終于迎來了一個銘刻星河的瞬間――他們將真正卸下肩頭那如山岳般沉重的萬古重擔,讓疲憊的本源得以解脫,重新回歸這片他們曾誓死守護的熟悉星域。
之后他們將沉眠、蘊養一段時間,然后等待著星域輪回的召喚,于未來的某一日,再次化生為星域間的生靈,開啟嶄新的生命旅程。
謝夢宇靜靜地佇立著,目光掠過那些因重獲自由而匯聚一處的身影――修者的神識與凡俗的魂魄交織在一起,彼此興奮地低語、述說著過往的崢嶸歲月與深埋心底的思念。
一股深沉的心安之感,如同溫潤的暖流,悄然自謝夢宇心底涌起。就連他身后那道若隱若現、仿佛亙古存在的虛影,似乎也在這一剎那,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
然而,這暖意只如星火乍現,轉瞬即逝。一股遠比之前更為濃郁、更為刺骨的冰冷氣息,驟然自謝夢宇身上彌漫開來,仿佛無形的寒潮瞬間凍結了周遭的空間,連虛空都為之凝滯。
一直依偎在他身旁、心神時刻系于他身的劉語菲,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了丈夫氣息這突兀的劇變。她的心下意識地一緊,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道神秘虛影,一股難以喻的寒意與心悸瞬間攫住了她。
但下一瞬,這位堅韌的女子便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悸動――她沒有絲毫猶豫,更緊地握住了謝夢宇的手,掌心相貼處,一絲柔和純凈到極致的本源元氣,帶著她生命的溫度,毫無保留地自她體內溢出,輕柔卻堅定地渡入丈夫的經脈之中。
隨著這股珍貴元氣的輸出,她絕美的容顏之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掠過一絲細微的疲憊,仿佛有極淡的歲月痕跡悄然浮現,使她瞬間顯得幾分憔悴。
謝夢宇立刻察覺到了妻子的舉動,心中猛地一揪,隨即臉上浮現出混雜著心疼與溫柔的復雜笑容。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帶著無限憐惜,輕輕刮了刮劉語菲挺翹的鼻尖,聲音低沉而溫柔:“傻丫頭,這力量……不是這般用的。放心,此事我心中早有定計,一切盡在掌握,你莫要憂心傷神。”
劉語菲聞,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目光如水般凝視著他。對她而,無需多,只要是他說的,她便深信不疑。這份源自靈魂深處的信任,自她認定他的那一刻起,便從未有過絲毫動搖。
飛舟之上,李軒、歐陽棼天、東方木宇與葉鴻雪四人,同樣被小師弟身上驟然爆發又瞬間內斂的冰冷氣息所驚動。
尤其是葉鴻雪,臉上憂色瞬間濃重,幾乎就要沖上前去詢問……只是腳步剛動,卻被身旁的東方木宇一把輕輕拉住手臂。
與此同時,大師兄李軒那永遠帶著安撫力量的溫潤嗓音也適時響起,沉穩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小師妹,稍安。小師弟行事,自有其深意,我等當信他。”
葉鴻雪聞,目光急切地掃過大師兄李軒、二師兄歐陽棼天,最后落在丈夫東方木宇臉上,見他們眼中雖有關切,卻都帶著對謝夢宇的信任與沉穩。她臉上的擔憂之色并未完全褪去,但終究還是順從地停下了腳步,輕輕頷首,將滿腹的疑問暫時壓下。
謝夢宇自然將師兄師姐們的關切與對話盡收耳底,但他并未立刻回應,只是將深邃的目光投向遠方虛空――數道散發著古老而強大氣息的身影,正朝著他們所在的方位疾速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