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導,”覃升放下筷子,從黑皮公文包里掏出張折疊的《影視圈動態》報紙,指著角落里的豆腐塊報道,“你拍的《鄉村舞魂》我聽說了,群演、場地都是自己湊的,經費緊得連膠卷都得省著用吧?”
他頓了頓,指尖敲了敲桌面,語氣帶著生意人的直接:“我這陣子正想往文化圈沾沾邊,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出三萬塊,占你片子三成的‘份子’,負責解決攝影棚和后期沖洗的費用。
另外,楊紅這姑娘有靈氣,我幫她牽線上《綜藝大觀》的助演,年后再安排她跟港臺歌星的內地演唱會暖場,怎么樣?”
這話聽得楊藝菲心口一沉。90年代初,影視圈還沒什么正規投資說法,都是“湊份子”“拉贊助”的路數,三萬塊能頂大半個劇組的開銷,《綜藝大觀》更是圈里擠破頭想上的平臺,這樣的誘惑足夠讓大半小導演趨之若鶩。
可她太清楚覃升的性子——前世母親提過,這男人的好處從來不是白給的,早年幫人拉贊助,轉頭就要求演員簽“包銷”合約,連演出服都得從分成里扣錢。
“覃總好意我心領了,”她扯出個得體的笑,指尖在桌下掐了把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但片子是幾個朋友湊錢拍的,規矩早就定好了,不好再加新‘份子’。至于楊紅,她現在只想把舞跳好,暫時沒想著上晚會露臉。”
覃升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卻沒再糾纏,反而話鋒一轉,望向窗外霓虹閃爍的街道,語氣帶著幾分追憶:“說起來,我年輕時常去城南那邊。記得城南游樂園的旋轉木馬嗎?粉白色的木馬繞著彩燈轉,音樂一響,能讓孩子高興半天。”
他頓了頓,目光精準地落在楊藝菲臉上:“以前我常帶一個孩子去,她總鬧著要坐最外層的白馬,說那樣能摸到天上的星星。”
“咔嗒”一聲輕響。
楊藝菲手里的鋼筆突然滑落在桌,筆尖在合同草稿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她下意識彎腰去撿,指尖剛碰到筆桿,就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攥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連呼吸都漏了半拍。
怎么會……他怎么會提起這個?
難道他也是和她一樣……
穿越前的畫面突然沖破記憶的閘門:三歲那年的兒童節,覃升穿著休閑服,把她架在肩膀上,穿過游樂園擁擠的人群。旋轉木馬的音樂在耳邊響著,她扒著最外層白馬的鬃毛,興奮地喊“爸爸快看,我摸到星星了”,而覃升站在圍欄外,笑著朝她揮手,陽光落在他發梢,暖得像層薄紗。
這些畫面,早就埋進了記憶最深處,可被覃升這么一提,竟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羅導?”覃升的聲音拉回她的神思,“怎么了?不舒服?”
楊藝菲猛地抬頭,撞進覃升探究的目光里。她慌忙松開攥得發疼的手指,把鋼筆往桌角推了推,強裝鎮定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口的慌亂:“沒、沒什么,手滑了。”
她飛快地轉移話題,語氣盡量自然:“不過覃總,您是不是記錯了?咱們這城市,哪有這個游樂園呀?我前陣子查過城建檔案,城南那塊地,去年才規劃成娛樂區。”
這話是她早就編好的托詞。穿越過來后,她特意翻遍了本地的舊報紙和檔案,確認90年代確實沒有游樂園,才敢這么說——她以為這樣就能完美掩飾,卻沒注意到覃升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覃升沒立刻反駁,反而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泛黃的相冊,推到楊-->>藝菲面前。相冊翻開的那一頁,貼著一張黑白照片:年輕的男人抱著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背景里,粉白色的旋轉木馬正緩緩轉動,木馬上的彩燈雖然模糊,卻能看清“城南游樂園”的木質招牌。
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赫然印著“1985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