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走出御書房,身后兵馬大元帥趙信那幾乎能凍死人的目光,像是芒刺一樣扎在他的背上。
他沒有回頭。
剛被賜下的輔政學士府邸里,徐耀祖和李沐雪已經等候多時。
“先生!”
徐耀祖迎上來,臉上混雜著興奮和憂慮。
蘇云脫下那身扎眼的紫色官袍,換上常服,自己動手倒了杯水。
“京城官場,該動一動了。”他喝了口水,語氣平淡。
徐耀祖愣了一下。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北征要打,但后院不能起火。”蘇云將茶杯放下,發出清脆的響聲,“三皇子、四皇子和王虎的案子,牽扯了多少人,你心里有數。我要一份名單,所有跟他們有過來往,遞過投名狀的,一個不漏。”
“先生,這……動靜太大了,會不會……”徐耀祖有些遲疑。
“不大,怎么鎮得住那些老家伙?”蘇云看向他,“我離京之后,他們不找你麻煩,才怪。所以,要在走之前,把他們打怕,打服。”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另外,戶部那個爛攤子,也該收拾了。‘以工代賑’的策論,陛下已經準了。明日,我會在內閣提議,成立一個專門督辦此事的衙門,直接對內閣負責。”
“我需要一個人,去里面當我的眼睛和手。”蘇云的目光落在徐耀祖身上。
徐耀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隨即眼中冒出火光。
“先生,我……”
“別說你不行。”蘇云打斷他,“生意做得了,官場也一樣。我要你以戶部主事的身份進去,把每一筆錢的流向,都給我盯死了。誰敢伸手,就記下來,連本帶利,我們一起收。”
“是!”徐耀祖重重點頭,腰桿挺得筆直。
蘇云又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李沐雪。
“北邊有消息了?”
“有。”李沐雪的聲音很低,“燕王的大軍已經攻下了邊境的三個衛所,速度很快。”
她從懷里拿出一張紙條。
“他還散布了謠,說陛下手中的先帝遺詔是偽造的。他聲稱,太祖皇帝另有密詔,真正的大周正統,在他北地燕王府。”
“意料之中。”蘇云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臉上沒什么波瀾,“打仗要師出有名,他這是在挖陛下的根。”
“我們要怎么辦?”李沐雪問道。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蘇云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新紙,“他有謠,我們有真東西。”
他提筆,寫下幾個字:《太祖親書錄》。
“我需要翰林院的人,把我們在天庫里找到的,太祖皇帝與燕王先祖來往的那些親筆信,拓印出來,編撰成冊,昭告天下。”蘇云對徐耀祖說,“讓天下人都看看,太祖皇帝是怎么評價燕王一脈的,又是怎么期許他們的。他燕王不是要講祖宗規矩嗎?我們就把祖宗搬出來,看他怎么接。”
徐耀祖領命,匆匆離去。
書房里只剩下蘇云和李沐雪兩人。
“還有件事。”李沐雪的語氣有些復雜,“你那個家……蘇家,被抄了。”
蘇云握筆的手,沒有絲毫停頓。
“蘇文投靠四皇子,交了不少投名狀,其中就有蘇家早年偷稅漏稅的賬本。這次清算四皇子黨羽,蘇家自然跑不掉。蘇文下了大獄,你父親蘇振和你母親柳氏,現在京城里已經沒有立足之地,聽說準備連夜逃出城。”
蘇云依舊在紙上寫著策論的綱要,頭也沒抬。
“知道了。”
他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仿佛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閑事。
李沐雪看著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就在這時,一名下人匆匆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布包。
“大人,府外有個老婦人,說是……說是您母親娘家的舊仆,拼死送來一樣東西,請您務必親啟。”
蘇云停下筆,抬起頭。
下人將布包呈上,打開來,里面是一封信。
信封上沒有字,但已經完全被暗紅色的血跡浸透,散發著一股腥氣。
是柳氏的血書。
蘇云沒有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