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蘭萱此刻心驚膽顫。
甚至把呼吸都壓到絲毫無聲的地步,生怕自己的任何一點舉動,都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她當然恐懼萬分。
呂家百年的基業,盡管名義上仍由父親掌舵,然其內里盤根錯節的經營事宜,早已悉數交由她來運籌帷幄。
可以說,呂家如今遍布各地的產業與辛苦織就的人脈,有大半都已是她呂蘭萱的心血。
然而,倘若眼前這位臨汐郡主,因方才那幾句蠢話而動了真怒,那么她所珍視的一切,她窮盡心力構筑的商業帝國,都將在對方的一句話下,頃刻間化為齏粉,煙消云散。
無盡的悔恨,此刻化作毒汁,浸透了她的五臟六腑。
呂蘭萱恨不能將時間倒轉,恨自己從未踏足這鏡源縣半步,更恨自己為何要出現在此地。
這種身家性命全然被他人捏在掌心的感覺,就仿佛一柄冰冷鋒利的鍘刀正懸于頸上,只要自己稍有妄動,便會身首異處。
她就那般蜷縮著身子,像一只淋了雨的病弱雛雞,只能用眼角的余光,膽怯地偷覷著秦七汐的側影。
所幸,那位尊貴無比的郡主殿下,似乎并無意在他們這群螻蟻身上,浪費片刻光陰。
正如她最初出現時那般,自始至終,連一個輕蔑的眼神都未曾施舍。
此刻,被那只溫軟素手抓住手臂的江云帆,只是迎著她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走。”
兩人再未回頭,便并肩朝著那條青石小路的盡頭,徑直行去。
“呼……”
直到那兩個身影漸行漸遠,呂蘭萱才終于敢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都險些癱軟下去。
不過,那名懷抱長劍的黑衣女護衛,卻在此時停下了腳步,如一尊冰雕般佇立原地。
那女護衛的眼神冷冽如霜,其中蘊含的殺氣,仿佛能將空氣都凍結成冰。
呂蘭萱清晰地記得,方才那句石破天驚的“敢在江公子面前叫囂,你又算個什么東西”,正是出自此人之口。
她心中了然,即便是南毅王府的一名尋常護衛,其威嚴也絕非自己這等商賈之女所能冒犯。
不過,在面對這位名為墨羽的護衛時,呂蘭萱心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終究是稍稍緩和了些許,遠不及方才僅僅瞥見郡主側顏時的那般絕望。
“警告你們一句。”墨羽的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感,“往后,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與江公子為敵,便是與我家小姐為敵。”
“這位姑娘……”
一旁的陳子鈞已然從驚懼中迅速回神,臉上竟擠出一抹諂媚的笑容,試圖上前套話,“斗膽請教,不知你們小姐……究竟是哪家的閨秀?”
“刷!”
一道森寒的鋒芒陡然襲來,那并非真正的刀光,而是墨羽投來的一道眼刀。
頃刻之間,凜然的殺意仿佛化作實質的冰錐,陳子鈞的目光與那眼神甫一接觸,便覺心魂如墜冰窟,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呂蘭萱見狀大驚失色,慌忙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地致歉:“姑娘息怒!我這相公出身卑賤,自幼便不知禮數,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與他這等鄙夫一般見識!”
出身卑賤,不知禮數?
這八個字如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進陳子鈞的耳中,他的臉龐瞬間漲得又紅又紫,死死咬緊了自己的后槽牙。
那種被踐踏的屈辱感,再一次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成婚這一年以來,呂蘭萱對他始終禮遇有加,從未提及他平民的出身,更未曾流露過半分輕賤之意。
這曾一度讓他飄飄然,以為自己憑借婚姻,已然徹底洗去過往的塵泥,真正步入了那令人仰望的上層社會。
可今日,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呂蘭萱竟為了自保,親口直斥他卑賤!
陳子鈞痛恨這種感覺,這種被人呼來喝去,視若豬狗的感覺。
“好自為之。”
墨羽又冷冷地拋下四個字,便漠然收回了目光,再不屑于多看他們一眼。
……
此時,江云帆已領著秦七汐,來到他停放那輛特殊“坐騎”的地點。
那是一間位于秋思客棧東側的獨立小屋,原先被用作柴房,后來因距離后廚太遠而遭廢棄,江云帆恰好掌有此處的鑰匙,便順理成章地將其改造成了專屬的停車區。
將車安放于此,完全不必憂心失竊的問題。
“秦小姐,這門實在太窄,僅容一人通過,要不你先把我松開?”腳步停在那扇低矮的木門前,江云帆頗為無奈地回頭望去。
從方才那個路口開始,秦七汐便一直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力道雖不重,卻始終沒有半分要松開的意思。
以至于他方才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收獲了來自呂蘭萱超過兩百點的震驚值,卻不好意思當場咧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