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這話什么意思?”
呂蘭萱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悅。
她現在覺得,江元勤對自己這位弟弟的評價似乎分毫不差,他或許真的沒有什么真才實學,但那份與生俱來的狂妄自大,卻已是爐火純青。
更何況,他這個人,似乎極其不懂得何為禮數,何為尊卑。
在她看來,呂家終究是京城之中有頭有臉的貴族,而江云帆,不過是來自偏遠江南的一介平民,難道他不應該在自己面前時刻保持著低眉垂首的謙卑姿態,談舉止間流露出應有的誠懇嗎?
然而,他方才與子鈞對話之時,那雙清亮的眼眸里,卻分明透露出一種毫不掩飾的傲慢,甚至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
當然,看在身旁兩位弟弟近乎癡迷的份上,呂蘭萱并沒有當場發作。
她只是按捺著性子,冷聲開口道:“江公子若是心中意有所指,不妨將話說得更明白一些,也省去這些不必要的彎彎繞繞。”
不料她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陳子鈞反倒成了最先慌亂的那個人。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呂蘭萱的衣袖,似乎是想立刻尋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的嘴里還在焦急地不停說道:“蘭萱,我們根本不必聽他在這里胡亂語,這小子分明是謊被人當眾拆穿,所以才氣急敗壞了!”
然而,呂蘭萱卻只是輕輕一掙,便掙脫了他的手,顯然并沒有就此離去的打算。
“江公子,你說吧。”
她無比自信,江云帆絕對說不出個什么所以然來,而這也正好能讓兩位執迷不悟的弟弟徹底看清楚,眼前這個滿口謊、故弄玄虛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做他們的先生。
迎著呂蘭萱那審視中帶著幾分挑釁的目光,江云帆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呂小姐自然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不過既然各位正好來到了這鏡源縣,我倒是有個建議,不妨去好好查一查,你們呂家的這位大姑爺,當初獨自一人進京趕考的時候,身上所攜帶的那些路費盤纏,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
“你……你休要在此胡亂造謠,挑撥離間,我當年進京的路費,是找旁人借來的!”
陳子鈞的語調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與失措。
那筆讓他得以踏上青云之路的錢,其實是白瑤變賣了家中所有值錢的家當,才好不容易為他湊齊的。
這是他此生最不愿被提及的過往,可眼前這個姓江的小子,卻像是握著一把尖刀,明顯是沖著將他徹底釘死在這里來的。
想到這里,他連忙又一次拉住了呂蘭萱的手,語氣急切地尋求著確認:“蘭萱,關于借錢赴京這件事,我當初是一早就告訴過你的,對吧?”
“沒錯。”呂蘭萱冷著一張俏臉,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的相公雖然出身貧寒之家,卻始終勤勉好學,為了前程而借錢赴京,也實屬無奈之舉,單憑這一點,就比江公子你身為豪門少爺卻不思進取,要強上太多了!”
“是嗎?”
江云帆依舊不慌不忙,語氣平淡得仿佛在閑話家常,“既然這筆錢是借來的,那么,可曾歸還?”
“!”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像一道驚雷,讓呂蘭萱的心臟猛地一驚。
是啊,她只聽子鈞說過借錢,可這一年多以來,卻從未聽他提起過半句關于還錢的事情。
陳子鈞的心里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當初為了圓這個謊,在心中演練了千遍萬遍,卻偏偏在還錢這最關鍵的一步上露出了破綻,竟就因為這一點,被對方死死地抓住了把柄!
“陳大姑爺!”
江云帆突然抬高了嗓音,那聲音不大,卻嚇得陳子鈞渾身猛地一哆嗦。
他驚恐地抬起頭,看向江云帆,只覺得對方臉上那抹淡淡的笑容,此刻竟顯得恐怖如斯。
“你如今已是身入豪門,想必也早已不缺那點銀兩,此番既然回到了故地,不如順便把欠下的錢給還了?”
“我我……我當然會還,這不……這不是還沒找到閑暇的時間嗎?”
“希望如此吧,不過到時候,可千萬記得要帶上利息!還有……”
江云帆的目光變得幽深,話語也隨之變得意蘊深長,“你所欠下的,恐怕不止是錢……”
他說完這句話,便再無多,轉身就打算邁步離開。
“你站住!”
一聲冰冷的呵斥,卻被呂蘭萱給叫停了。
此時此刻,這位呂家大小姐的面色冷傲到了極點,已然是拿出了身為京城貴族那種與生俱來、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當然看得出陳子鈞的反應很不對勁,也隱約猜測到這其中,或許真的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隱情。
但是,在外面,在人前,她呂家的威嚴,絕不容許任何人的挑釁!
“江云帆,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時刻認清自己的身份!”
“一介俗民,何等卑劣?卻敢在與我相公說話之時,擺出這般傲慢無禮的姿態,這簡直就是沒有把我呂家放在眼里!”
“若非是看在文睿和向明這兩個不成器的弟弟的面子上,今日我定然饒不了你!”
“……”
此話一出,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全場陷入一片死寂。
呂文睿和呂向明兩兄弟的表情明顯一怔,臉上寫滿了錯愕與失望,他們深知先生為人隨性灑脫、從不畏懼權貴,如今被自己的阿姐這般當眾斥責羞辱……恐怕他們那看似近在咫尺的拜師計劃,在這一刻,已經徹底化為了泡影。
而陳子鈞在短暫的愣神之后,立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扯著嗓子大聲附和道:“沒錯,江云帆,你聽見沒有!敢在我呂家的面前如此叫囂,你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