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窗欞的竹編紋路里時,廚房的銅壺已經冒起了輕煙。壺身刻著細碎的蜀地纏枝蓮,水汽漫過紋路,氤氳出淡淡的竹香――這是去年林汐瑤從城西竹匠鋪淘來的老壺,據說用蜀地山泉水煮茶,能襯出碧潭飄雪的清冽。
白梵站在灶臺前,指尖捏著菜刀,眼睛閉得緊實。眼睫上沾著一點細碎的光屑,是昨夜幻聽發作時,林汐瑤用御魄之力凝成的安神晶粉,混著一絲川穹的微涼氣息。他的夜盲癥是壽砂副作用的延伸,到了光線稍暗的地方,視線就會沉進無邊的黑,只剩nt標記的嗡鳴和耳邊揮之不去的低語。
“左邊半寸是胡蘿卜,莫切到砧板的竹筋――這蜀地楠竹砧板,紋路順才切得巴適。”林汐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鈴蘭與蜀地薄荷的混合清冽。她靠在門框上,手里牽著一截銀鈴繩,繩尾的星斗紋泛著極淡的金紅微光,輕輕搭在白梵的手腕上。
這是他們的廚房約定。白梵要學著自己做飯――不是依賴納魄者的能量感應,而是像普通人一樣,在黑暗里找到生活的秩序。林汐瑤是他的“語音導航”,鈴繩是最后的防線,防止他撞翻鍋碗,或是被刀刃劃傷。
菜刀落下,精準切中胡蘿卜的脆嫩肌理,咔嚓一聲脆響。白梵嘴角揚起一點笑意,耳邊的低語卻突然清晰了些:“erra-0……坐標……碎片歸位……”他的手猛地一頓,菜刀在砧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nt標記傳來尖銳的麻感,眼前不是黑暗,而是閃過一片混亂的色塊――赤金、銀白、幽藍,像外維遺跡的能量流在沖撞,其中竟夾雜著蜀地竹樓的虛影,轉瞬即逝。
“莫慌,深呼吸。”林汐瑤立刻上前,掌心貼上他的后背。金紅的御魄之力順著脊椎緩緩流淌,帶著她平穩的心跳聲,還混著一絲蜀地薄荷的清涼,像溫柔的浪潮,將那些躁動的低語和色塊壓了下去。“聽我的心跳,別聽別的。”白梵依吸氣,鼻尖縈繞著她身上的氣息,混合著鍋里米粥的甜香,還有灶邊陶壇里蜀地泡菜的微酸。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沉穩而有力,與他腰間魄鈴的共振漸漸合拍。耳邊的低語淡了下去,只剩菜刀切菜的篤篤聲,和鈴繩偶爾晃動的脆響,像蜀地茶館里的竹簾碰撞。
“剛才又聽到了?”林汐瑤輕聲問,指尖幫他擦掉額角的冷汗,指腹帶著川穹晶粉的微涼。
“嗯,比上次清楚些。”白梵睜開眼,視線依舊模糊,只能隱約看到她的輪廓,“提到了erra-0,還有坐標、碎片……好像是要找什么東西。”他抬手,想模仿幻聽里的音節,卻只發出破碎的氣音。壽砂不僅損傷了他的視力和方向感,連偶爾的發音都帶著滯澀。
林汐瑤沒有追問,只是拿起一根頂花帶刺的黃瓜,遞到他手里:“試試這個,圓滾滾的好摸。切成片,要薄得能透光,拌你愛吃的芽菜蜂蜜醋――芽菜是蜀地腌的,脆得很。”她松開鈴繩,卻沒有走遠,就站在他身側,手臂輕輕挨著他的手臂,讓他能隨時感受到她的存在,“上次你說芽菜不夠香,我特意讓竹匠鋪的老丈捎了壇陳年的。”白梵閉上眼睛,指尖摩挲著黃瓜的光滑表皮,能摸到瓜皮上細小的絨毛,感受到內里飽滿的汁水。菜刀落下,這次沒有猶豫,薄片均勻地落在白瓷盤里,帶著新鮮的水汽,還沾了點砧板上的竹屑清香。
“厲害啊。”林汐瑤的聲音里帶著笑意,“比上次切土豆好多了,那次你切得塊頭比蜀地的葉兒粑還大。”“那不是第一次嘛,摸不準深淺。”白梵紅了臉,耳尖泛著淡淡的藍白微光,“而且你上次笑我,說我切的是‘土豆坨坨’,不是土豆絲,還說要教我蜀地的‘蓑衣切法’。”“現在進步了,能切黃瓜片了。”林汐瑤拿起一片黃瓜,遞到他嘴邊,“嘗嘗?脆不脆?有沒有芽菜的咸香?”白梵張口咬住,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混著芽菜的咸鮮和一點淡淡的御魄能量。他點點頭,嘴角的笑意藏不住:“脆,比上次的巴適多了,芽菜的香味剛好。”鍋里的米粥咕嘟冒泡,香氣愈發濃郁。林汐瑤轉身去調蜂蜜醋,指尖的金紅微光在碗里輕輕攪動,將蜂蜜、醋、切碎的芽菜和一點凝香晶粉混合均勻。“藥師說,凝香晶粉混著蜀地薄荷磨碎,能更穩地壓住你的魄海,減少幻聽。”她一邊說,一邊將調好的醬汁淋在黃瓜片上,“下次去外維遺跡,我們找找有沒有蜀地特有的‘川魄石’,據說安神效果比凝香晶還好。”白梵嗯了一聲,手里的菜刀沒停,繼續切著剩下的黃瓜。他的動作漸漸熟練,雖然依舊閉著眼,卻再也沒有出錯。耳邊偶爾還會傳來零星的低語,但只要感受到身邊林汐瑤的氣息,聽到她的呼吸和心跳,那些聲音就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再也無法干擾他。
飯菜很快做好了。白瓷碗里盛著軟糯的米粥,旁邊是清爽的芽菜涼拌黃瓜,還有一盤炒得金黃的芽菜炒雞蛋――那是林汐瑤做的,知道他怕熱油濺到,不讓他碰爆炒的菜,“蜀地的芽菜炒雞蛋,要多放蒜片才香,你以前總說配著粥能吃兩大碗。”兩人坐在餐桌前,晨光透過窗欞的竹編紋路灑進來,落在白梵的臉上。他能隱約看到林汐瑤的笑臉,看到她眼底流轉的金紅微光,心里滿是安穩。他拿起勺子,慢慢喝著米粥,甜香順著喉嚨滑下,滋養著他的魄海,nt標記的嗡鳴變得溫和而舒緩,像蜀地山澗的流水聲。
“下次我們試試做葉兒粑?”林汐瑤忽然說,夾了一片黃瓜放進他碗里,“城南桃林旁邊種了糯米,收了些回來,再去采點新鮮的芭蕉葉包著,蒸出來帶著葉香,你以前愛吃甜口的,裹上黃豆面和紅糖。”“好啊。”白梵點頭,“不過我可能還是要閉著眼,你得幫我看著糯米粉夠不夠,別像上次做桂花糕那樣,把粉撒得滿灶臺都是。”“沒問題。”林汐瑤笑著,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鈴繩的微光在兩人掌心流轉,“到時候我給你當導航,再用鈴繩牽著你,保證你不把黃豆面撒進紅糖罐里――上次你撒混了,說‘甜咸交織也巴適’,結果吃了兩口就皺眉頭。”白梵想起上次的狼狽,忍不住笑了。那些溫暖的記憶,像光屑一樣,填滿了他殘缺的感知,讓那些副作用帶來的痛苦,都變得可以忍受。他忽然想起什么,輕聲說:“剛才幻聽里,好像有竹樓的影子,和我忘了的某個片段很像,是不是……我們以前去過蜀地的竹寨?”林汐瑤的動作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溫柔的悵然,隨即點頭:“是,在青城以西的竹寨,那里的竹樓能俯瞰整片竹海,你說要在那里養老,種點蜀葵,泡點碧潭飄雪。”話音剛落,白梵耳邊的低語突然又響了,這次更清晰:“erra-07……星屑竹……碎片歸位……”nt標記的麻感再次襲來,卻沒有之前強烈,反而像是在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