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帶什么東西呀,我這里不缺吃不少穿的。”她訕笑著回應,臉上的笑容蒼白而勉強,仿佛是在極力掩蓋內心深處那如波濤洶涌般的痛苦。那痛苦,就像是一股滾燙的糖漿,猝不及防地傾瀉進心房,讓人痛得難以喘息。“怎么,姐姐還背個小藥箱呀。”她接著問道。
穆詠荻在樓梯上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朝著她微微一笑,說道:“我習慣了,不背著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對了,我先幫你看看你表哥的病情吧。”
杜一秋住在吊腳樓的邊側房間里,腿上蓋著一塊略顯發白的青灰布。蓼妤嫣告訴杜一秋,有兩位朋友過來看他。
穆詠荻走近床邊,準備查看杜一秋的病情。蓼妤嫣卻拉住了她的衣袖,說道:“姐姐,別看了,我也懂些醫術呢。”穆詠荻看了她一眼,微笑著輕輕推開了她,說道:“沒關系的。”接著,她掀開了蓋在杜一秋腿上的布子,一股濃烈的
腥臭味撲面而來,只見他的腿已經腐爛得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了。穆詠荻擺擺手,示意大家跟她一起到外面說話。
穆詠荻說道:“妹妹的醫術真是高明啊,光憑草藥就能穩定住他的病情,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再給你一些西藥抗生素,你配合著試試吧。一會兒我會告訴你用法和功效的。”蓼妤嫣聽后,連連向穆詠荻道謝。
樓晉秋一上樓,便將背包擱在了桌子上。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開口問道:“‘女人的衣柜里永遠少一件衣服’,這話是誰說的來著?”但似乎倆人都并未留意他的話。
而穆詠荻則笑著打開了包袱,向蓼妤嫣展示道:“妹妹,我給你帶了一些松茸和冬蟲夏草,還有這些布料呢。聽說你手巧得很,用這些布料可以做件衣服哦。不知道你是否喜歡這種布料呢?”
蓼妤嫣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同時也帶著些許歉意地說道:“姐姐,這么貴重的藥材,你真是太破費了。”說到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轉身走進里屋,從三連柜中取出一本書,遞給了樓晉秋,并說道:“知道你喜歡詩歌,所以我
給你買了這本書。你喜歡嗎?”
樓晉秋接過書一看,發現封面已經不見了,只看到封底上印著《詩刊》1979年第3期。蓼妤嫣趕忙解釋道:“哦,我跑了好多地方都沒找到賣這個的,好在楠溪的那個店主好心,說他愿意送我一本舊的。可能是看到我風塵仆仆的樣子
吧。不過我還是給了他錢。”
樓晉秋聽了,心中有些感動,于是關切地問道:“你,為了買這個,跑了好多路吧?”
蓼妤嫣輕盈地低下頭,語調謙遜,辭溫柔:“不打緊,真的不打緊,這點路不算什么,我從小跑山路都習慣了。對了,我現在能背一首詩了呢。”
她輕聲背誦起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樓晉秋聽后,興奮地鼓掌:“你真厲害,這是北島的《回答》。”他停頓了一下,話題一轉,“對了,有什么現成的吃的嗎?我們走得都餓了。”
蓼妤嫣抬起頭,微笑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淡漠:“有啊,有的。這樣吧,既然來了,你就帶姐姐看看這附近的風景吧。飯做好了我再去叫你們。”
兩人沿著山腳走去,一條溪流蜿蜒向南,兩岸生長著龍血樹和鐵力木。
他們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樓晉秋望著穆詠荻,笑著說:“論廚藝,你可能要稍微遜色一點。”
穆詠荻不服氣地回應:“是嗎?雖然以前是爺爺雇的李大媽做飯,但我也經常幫忙,學了不少菜呢。只是還沒機會展示我的手藝。”
樓晉秋一臉得意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嗯哼,不信的話,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有些菜我都沒吃過呢。”
穆詠荻轉過頭,望著一涓涓的溪水,似乎在發呆,她輕聲說:“如果你這么喜歡她做的飯,那你就留在這里好了,我一個人回老街。”
蓼妤嫣手里拿著半個干扁的皂莢走了過來,她的聲音平靜而溫和:“飯已經做好了,我們回去吃飯吧。表哥那邊我已經送了飯過去。”她一邊說著,一邊蹲在溪水邊,搓捏著皂莢,清洗著雙手。她的眼角余光瞥見兩人起身,便繼續低頭
洗涮著雙手,語氣中帶著一絲堅定:“姐姐先回去吧,我想跟他單獨說兩句話。”
穆詠荻理解地點點頭,然后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