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端詳著葉婉瑜的臉:“如今見到你,不僅出落得和我們想象中一模一樣,甚至更好,而且還能有少主在身邊守護著你,我和母親都很高興,真的。”
程沐越看向玄武云樓,迅速收拾好心情:“現在,兄長要帶玄武少主去見一個人,你陪母親說說話。”
葉婉瑜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她看向玄武云樓,她知道,面具下的人也同樣神經緊繃,也許會比她見到的現實更為慘烈。
她起身扶起昭雪云靠在塌上,默默地看著程沐越轉動木椅行至一處厚厚的幔帳處,那看起來就是一面墻壁,可隨后只見程沐越在幔帳后的某處按動了開關。
一陣極其輕微的咔咔聲響起,幔帳分開向兩邊而去,竟然又露出一間隱蔽的房間。
隨之而來玄武云樓就聞到了很濃重的、混合著腐朽與藥酒的陰冷氣味。
咔咔聲又響起,他們身后的門緩緩合上,玄武云樓推著程沐越朝最里面走去,房間里沒有燭火,只有墻壁上嵌著一顆發出慘淡幽光的夜明珠,勉強照亮了里面一隅之地。
被照亮的地方,赫然擺放著一個陶甕般的瓦缸。
缸口上方驚悚地露著一個沒有頭發的頭顱,就在玄武云樓站定的那一刻,頭顱竟然動了一下。
玄武云樓的腳步頓時被釘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
他的目光牢牢地鎖在那顆頭顱上,盡管面容已被歲月和痛苦折磨得幾乎變形,但那眉骨、那鼻梁的輪廓依稀還能辨認出,與他記憶中那個高大偉岸、會將他高高舉起的父親是同一個人。
“父親?”
玄武云樓摘下面具,喉嚨里發出一聲破碎的、不敢置信的呼喚。
那頭顱又動了一下,似乎是想回應他。
程沐越轉動木椅道:“母親為了保護你和婉瑜,也是為了保護兩族人不被殘殺,才選擇帶著我留在宮中,那個老狗用我的命和業伯伯的命逼迫母親,這筆賬馬上就到清算的時候了。”
玄武業也聽清了程沐越說的話,終是一聲蒼老的聲音喊出:“云樓!”
只這一聲,就讓玄武云樓的雙腿一軟,他幾乎是跪著挪動到瓦缸前,顫抖著伸出手,想要碰觸,卻又怕碰碎了面前殘酷的現實。
“啊!”
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壓抑了十幾年的痛苦哀嚎,終于沖破了所有枷鎖,從他胸腔最深處迸發出來!
他緊緊抱住那冰冷的、毫無生氣的瓦缸邊緣,額頭抵在上面,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六歲之后,他再也沒有流過一滴淚,他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必須復仇。
可此刻,面對這比死亡更殘忍的景象,他再也無法控制,把他這些年忍下的所有淚水,所有委屈,所有隱忍,全都哭了出來。
瓦缸中,那顆頭顱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卻連一滴淚都沒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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