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海平面。
夜幕,降臨了。
白天的酷熱,被夜晚的陰冷,迅速取代。
海風呼嘯著,吹在人身上,像刀子一樣割人。
沈念安看著迪倫那張因為發燒而泛起不正常潮紅的臉,心疼得像是要碎了。
她脫下自己身上那件濕漉漉的長裙,只留下一件貼身的內衣,然后,用那件長裙,緊緊裹在男人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她蜷縮在他的身邊,將他抱住。
“阿簡,你別怕,我陪著你。”
她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周圍,是無邊的黑暗。
不遠處的叢林里,偶爾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沈念安嚇得渾身發抖,只能更用力地抱緊懷里的男人。
只有他身上傳來的,那微弱的,滾燙的體溫,才能給她一絲絲的安全感。
“念安……”
就在她被恐懼和寒冷折磨得幾乎要崩潰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呢喃。
沈念安立即坐起身,低頭朝他看去。
懷里的男人,雙眼依舊緊閉著,眉頭緊鎖,似乎在經歷著巨大的痛苦。
但他剛剛是叫了她的名字嗎?
一股難以喻的酸澀和感動,瞬間涌上了她的心頭。
他還沒有恢復記憶。
可是在他最痛苦,最無意識的時候,他叫的卻是她的名字。
“我在,阿簡,我在這里。”
她哽咽著將臉頰,貼在他的臉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夜,越來越深。
氣溫也越來越低。
沈念安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要被凍僵了,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打著顫。
而懷里的迪倫,卻越來越燙。
他的身體,像一個火爐,灼燒著她的皮膚,也灼燒著她的心。
她知道,他正在和死神搏斗。
而她卻什么都做不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
后半夜,她再也扛不住,頭一歪,也跟著昏了過去。
刺骨的寒意,將沈念安從昏迷中凍醒。
她猛地睜開眼。
天,已經蒙蒙亮了。
她顧不上自己,第一時間就去探迪倫的額頭。
竟比昨晚更燙了。
再這樣燒下去,就算不死,人也會燒傻的。
必須想辦法給他物理降溫。
沈念安咬了咬牙,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海邊,用那塊已經變得僵硬的布條,再次浸濕了冰冷的海水。
她跑回來,跪在他的身邊,將濕布敷在他的額頭上。
濕布很快就變得溫熱,而他身上的溫度,卻絲毫沒有降下來的跡象。
沈念安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個動作。
跑向海邊,浸濕布條,再跑回來,敷在他的額頭上,和擦拭他胳肢窩還有耳后。
雖然很累,很累。
但她不敢停。
她怕她一停,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天,已經大亮。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也炙烤著他們。
迪倫的嘴唇,干裂得起了一層白皮,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禾苗,毫無生機。
他需要水。
不是海水,是淡水。
沈念安看著不遠處那片幽深而危險的原始叢林,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懼。
她不知道里面會有什么。
毒蛇?猛獸?
可她別無選擇。
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沈念安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迪倫,將他身上的那件黑色長裙,又裹緊了些。
“阿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她俯下身,在他滾燙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然后她轉過身,毅然決然地,走進了那片未知的叢林。
叢林里,光線昏暗,空氣潮濕而悶熱。
各種不知名的植物,瘋狂地生長著,將前路堵得嚴嚴實實。
沈念安只能用手,艱難地撥開那些帶刺的藤蔓和寬大的葉片,一步一步,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里走。
腳下是厚厚的,腐爛的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沈念安渾身緊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從哪里突然竄出一條毒蛇,或者一頭野獸。
她邊走,邊在路過的地方做一些記號,不然自己可能會迷失在這片叢林里。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從不遠處傳來。
是水聲。
沈念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循著水聲傳來的方向,她加快了腳步,撥開眼前最后一片巨大的芭蕉葉。
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就這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溪水潺潺,清晰見底,能看到水里還有小魚和螃蟹。
得救了!
他們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