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己逼迫過甚,當真將她逼到絕路,惹得蘇家那些“一根筋”的門生們群起而攻之,反惹一身腥臊,那才是因小失大。
罷了,舍了這些許錢財,換得日后清凈,徹底斷絕與蘇氏的牽連,還能全個寬厚名聲。
更重要的,是能徹底擺脫蘇氏,為卿卿和孩子們騰出位置……這筆買賣,細算下來,其實是劃算的。
“好!”姜世安深吸一口氣。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氏,語氣帶著施舍般的倨傲,“蘇凌云,看在往日情分和昭兒的面上,今日我便依你,與你和離。他日你若在外顛沛流離,后悔今日決定,可莫要再回頭來求我姜家收留!”
那語氣,那神態,仿佛離了姜家,她蘇凌云便如同無根浮萍,再無立錐之地,只能淪落街頭。
蘇凌云配合地咬緊下唇,假意流露出幾分煎熬與凄楚,垂下眼簾,不再去看姜家眾人那副令人作嘔的嘴臉。
姜世安深看她一眼,見她容顏蒼白,神色凄楚,不由心中冷笑。
蘇氏也是這些年被他養在深宅,不知外面世道艱難。等她真成了沒了夫君庇護的和離婦人,獨自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就會知道一個婦道人家,離了夫家生存是何等艱難!
到時,少不得又要求著云昭,回來低三下四地見他一面!
他不再猶豫,命人取來筆墨紙硯,當場便寫起了和離書。
此時,不論是被鞭梢帶倒、依舊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姜老夫人,還是軟在地上、眼神卻閃爍不定的梅柔卿,抑或是整張臉腫得老高、卻難掩眼中快意的姜綰心,無人不在心中大呼暢快!
總算要把這個礙眼多年的正室夫人逼走,騰出地方了!
姜老夫人美滋滋地想著,從今往后,她便是這姜家后院說一不二的唯一女主人,再無人能壓她一頭。
梅柔卿和姜綰心母女則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只待蘇氏一走,轉天便要吹足枕邊風,讓姜世安把梅柔卿扶正為繼室!
屆時,她們便是這尚書府名正順的女主人和嫡女!
每個人心里都撥拉著自己的如意算盤,滿心以為好日子就在眼前。
唯獨愣在原地、臉色慘白的姜珩,如同置身于另一個世界,難以接受這急轉直下的現實!
他猛地沖到蘇氏面前,聲音因震驚和迷茫而嘶啞:“母親!你方才那番話……到底是一時氣話,與我父親置氣;還是您早為了與父親和離分家,連我這個兒子都不要了?”
他猛地轉頭,指著一直冷眼旁觀的云昭:“連她……連姜云昭都是您與父親嫡親的孩兒,我怎么可能會不是?這不可能!”
蘇氏抬眸,冷冷地看著他,那目光里再無往日的溫情,像在審視一個陌生人:“我問你,你可還有六歲之前的記憶?哪怕一星半點,關于我,關于你妹妹,關于這個家?”
姜珩被她問得一怔,下意識地回想,腦中卻是一片模糊的混沌。
蘇氏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記得非常清楚。直到我的珩兒六歲,昭兒被人抱走之前,珩兒都是我的孩兒,活潑健康,聰穎伶俐。”
她聲音微微哽咽,“但在那之后,我因昭兒失蹤,憂思成疾,一病不起,日日高燒不退,眼睛也有很長一段時間,視物模糊,幾乎成了半個瞎子。”
她一字一句,鉅細靡遺地道出當年的種種怪異與心酸:“那之后,我一直在病榻上纏綿,湯藥不斷,身子總不見好。
但在我眼睛稍有好轉,能勉強視物之后,我就發現……我的珩兒變了。”
她的目光銳利地刺向姜珩:“你變高了,也變壯實了。那個年紀的孩子,時隔一兩年,變化總是很大的,起初我并未多想。
可是……你連性情也徹底變了!我的珩兒性子頑皮跳脫,不喜拘束,最不愛捧著那些圣賢書,卻偷偷癡迷舞刀弄槍,一心向往著縱馬馳騁的沙場。可你……”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徹骨的涼意,“你是什么性子,你心里應當比誰都明白!”
姜珩被蘇氏這番細致到令人心驚的描述說的臉色煞白如紙,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
他步步后退,難以置信地環視著在場神色各異的眾人,試圖找到一絲否定或安撫,卻只看到冷漠、嘲諷或事不關己。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臟,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如果你不是我的娘親……那我的母親,到底是誰?她在哪里?!”
一直靜立旁觀的云昭忽而開口:“兄長想知道生母是誰,其實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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