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啥!”姜老夫人一聽要動她的命根子——那些年年生息的田莊,日進斗金的鋪面,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她死死攥著拐杖,尖聲叫道,“你既嫁入我姜家,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你的東西,自然也都是姜家的!哪有帶走之理?!”
那些鋪子田產,可是她晚年享福的倚仗!在一眾老姐妹面前揚眉吐氣的根本!更是她偷偷貼補珩哥兒和心兒的私房來源!誰動,就是要她的老命!
蘇氏見她如此潑賴,心中積壓多年的怨氣再也抑制不住,手中銀鞭一抖,帶著破空之聲,直朝喋喋不休的姜老夫人抽去!
然而這一次,蘇氏失了方才盛怒之下的準頭,鞭梢并未著肉,只攜著風聲,“啪”的一聲脆響,自老夫人腿邊擦過。
然而即便如此,那凌厲的破空聲也嚇得老夫人“哎喲”一聲,膝蓋窩一軟,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墩兒!
她先是一懵,待反應過來,當即扯開嗓子嚎啕大哭起來:“兒媳婦竟敢動手打婆母啦!天殺的蘇家,怎的教出這么個心狠手辣的毒婦!世安!你還愣著干什么!別墨跡了!今日你必須休了蘇凌云!”
姜世安被老夫人哭得心煩意亂,他眼見蘇氏先用鞭子傷了梅氏的臉,如今竟然敢對母親動手,猜測蘇氏這是得知云昭被永熙王收用,行跡瘋魔了!
不由指著她厲聲唾罵:“蘇凌云!你看看你如今像個什么樣子!鞭撻姨娘,驚嚇母親,口出惡,攪得家宅不寧!哪里還有半分為人妻、為人媳的溫婉賢淑!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婦!”
“姜世安!”蘇氏猛地打斷他,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如寒星般射向他,“你別忘了,我蘇凌云不是那等毫無根基、任你拿捏的孤女!我身后還有三個兄弟!還有整個蘇家!”
姜世安面色不耐,一旁的梅柔卿也目露不屑,老夫人更是毫不遮掩,直接罵出了口:
“打量誰傻?你當年做出那等丑事,你爹娘早就不要你了!你兄弟妯娌嫌你丟人,沒一個愿意理你!你早跟娘家斷了親了!”
蘇氏神色沉靜:“當年我確實與爹娘鬧得不堪,幾近決裂。但前些日子,我兩個嫡親的侄兒可是親自登門,來府上替我撐過腰的!姜世安,你該不會以為,如今的蘇家,當真沒人了!”
此一出,唯有老夫人還在嘟嘟囔囔、滿臉不信,姜世安臉色已然不好看,就連癱坐在地的梅柔卿,眉眼間也飛快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慌亂!
但她與蘇家那人確實十幾年再未聯絡……難道說,如今蘇家內里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變故?
蘇家那一大家子固執清高的死腦筋,居然終于轉過彎來,要與蘇凌云這個當年“有辱門風”的女兒冰釋前嫌,重歸于好?
這怎么成!
若真是這樣,即便今日成功逼走了蘇氏,也絕不能讓她全須全尾地回到蘇家!
一個和離的蘇氏不足為懼,但一個背后有蘇家支持的蘇氏,便是心腹大患!
蘇氏將姜世安那瞬間的忌憚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向他:
“我乃蘇家嫡女,更是陛下金口玉、親封的三品淑人!今日你若以七出之條休棄于我,改日你若重返朝堂,就不怕被御史臺的官們參你一本‘治家不嚴’、‘寵妾滅妻’、‘苛待誥命’嗎?!”
姜世安當然怕!
事實上,這幾日他心中已有預感,陛下萬壽節在即,各項典儀都需禮部操持,起復他這個禮部尚書的時候也該到了。
若真得陛下起復,屆時重返朝堂,同僚皆知他家中兩個女兒分別許了永熙王府和東宮,不知多少雙羨慕嫉妒的眼睛會死死盯著他,就等著抓他的錯處!
若在此時鬧出休棄發妻、霸占嫁妝的丑聞,被那些政敵抓住把柄,在陛下面前參上一本,那他好不容易等來的前程,恐怕就要毀于一旦!
蘇氏半垂下眼簾,掩去眸中冷光,語氣卻顯得異常平靜:
“那十幾間盈利最豐的鋪面,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權當是留給我昭兒日后在王府的體己和嫁妝,也算全了我與你最后的情分。”
她頓了頓,語氣轉為不容置疑的堅決:“但除此之外,我當年嫁妝單子上所列的一應田產、金銀、古玩、字畫,我必須盡數帶走!一樣都不能少!”
這原是今晨她與云昭反復商議后定下的策略。
云昭當時握著她的手,眼神沉靜而篤定:“母親,今日我們暫且忍一時之氣。姜家貪吝,若執意全數索回,他們必定狗急跳墻,不肯輕易放人,反倒橫生枝節。
您先拿走一半,穩住他們,順利拿到和離書離開這是非之地。
至于剩下的一半……女兒向您保證,用不了多久,我定會讓他們連本帶利,親手奉還!”
姜世安原本聽到蘇氏要索回嫁妝,心中極為不愿,蘇氏陪嫁的田產鋪子說不上多么巨富,但足以維持每年尚書府的體面生活,且年年都有盈余。
但聽聞她愿意留下一半鋪面,再思及蘇氏終究出身清流名門,如今朝堂之上還有她父親蘇老大人的門生故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