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綰心搶步上前,輕柔地為輪椅上的假蘇氏拍撫后背,瞪著云昭道:
“母親身體羸弱,氣喘難平,近日更是根本連話都說不出。
阿姊卻故意聯合外人,在公堂之上這般咄咄逼人——
你是真要逼死母親才甘心嗎?”
堂下百姓聞竊語:
“原是啞了說不出話,倒也可憐……”
“可這親生女兒怎會不知母親已然啞了?”
姜珩面覆寒霜,譏誚道:“她自從認回姜家,何曾有一日安心待在府中?
終日不是去長公主府宴飲,便是入宮巴結貴人,何曾有過半分心思放在母親身上?”
姜綰心亦俯身握緊輪椅上女子的手,執帕為她擦拭眼角,語聲愈發溫柔:
“母親別傷心,阿姊或許……只是一時糊涂。您還有兄長,還有我。”
此一出,堂下嘩然。
“若真如此,這嫡女著實不孝!”
“別忘了,輪椅上的這個,還不一定是真蘇氏呢!”
“這也太巧了,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啞了?到底哪個才是蘇氏?”
此時,真蘇氏忽然開口,聲不高卻字字清晰:
“南喬,你背主棄義,換來今日被毒啞的下場,可曾有過半分后悔?”
那假蘇氏一聽“南喬”二字,渾身劇顫,竟下意識要站起——
那是多年來身為貼身侍女,早已刻進骨子里的反應。
她驚慌抬頭,與蘇氏目光一觸即潰,瑟瑟縮向姜綰心身后。
姜綰心一邊撫著假蘇氏的肩,揚聲道:“這婦人公然恐嚇威脅我母親,趙大人也不管管嗎?”
趙悉卻只微微一笑:“此下正是你姜家自辨之時。本官,也得仔細瞧個明白。”
姜綰心咬牙道:“我母親雖容貌不比這人美艷,卻心性慈柔,自幼疼惜我與兄長。眼前這人,分明是居心叵測之徒假扮!”
姜珩亦冷笑:“難道我們做子女的,還認不出自己的母親?簡直荒謬!”
老夫人嘆了口氣:“蘇氏命好,縱然生了個不孝女,但還有你們一對子女孝順近前。”
就在這一片紛亂之中,云昭猝然出手!
銀鞭如電,倏忽卷住那被姜家兄妹重重護住的婦人,一把拽至堂中!
“放肆!”
“攔住她!”
姜世安與姜珩齊聲厲喝,同時撲前欲阻——
卻已遲了!
只見云昭右手如鐵鉗般扣緊那女子下頜,拇指在她臉頰上狠狠一抹!
隨即她倏然后撤,高舉右手——指尖上竟沾滿了一層厚膩慘白的脂粉!
“好一個‘病體沉疴’!好一個‘虛弱不堪’!”
云昭聲音凜冽,“原來你們口中的重病,是靠這戲臺丑角都比不上的厚重脂粉裝出來的?!”
滿場嘩然,驚呼四起!
不待眾人反應,云昭再次疾探,扯開那女子后頸衣襟——一片赤紅色胎記赫然暴露于人前!
姜世安勃然大怒:“逆女!你竟敢——”
她揚聲道:“蘇家本家仍在京城,當年與我母親往來的夫人更不知凡幾!
趙大人何不請來幾位問個清楚,我母親蘇凌云的后頸,可曾有過這般血紅胎記?!”
云昭卻已將那抖如篩糠的女子狠狠摜在姜世安腳下:
“這惡奴假冒主母,欺上瞞下,將父親、祖母、全家上下瞞得團團轉——
事到如今,父親還要執迷不悟嗎?”
姜世安瞳孔驟然收縮,眼底清晰掠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
他萬萬沒料到,云昭竟會突然調轉矛頭,將所有罪責盡數釘死在南喬一人身上!
他還未尋隙轉圜,云昭已猝然轉向堂外,清叱道:“帶南喬的丈夫與兒子上堂!”
話音剛落,兩名衙役已押著兩個衣衫襤褸的男子跌撞而入。
年長的那人一見到癱軟在地、滿臉狼狽的南喬,頓時目眥盡裂,如瘋獸般撲上,嘶聲痛罵:
“毒婦!你自己在這兒頂替貴人風光快活,可曾看一眼我們父子過的是什么豬狗不如的日子?!”
他猛地扯過身旁年輕男子的手——那缺了兩根手指、疤痕猙獰的殘掌瞬間暴露于人前,引來一片倒抽冷氣之聲!
“就因你瞞著我們欠下的五十兩賭債!賭坊的人當著我的面,活生生剁了他的手指頭啊!
我們流落街頭,連碗餿飯都討不著的時候,你卻在這兒穿金戴銀、冒充主母?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你夜里怎能安睡?!”
南喬臉色慘白如紙,瘋狂地搖著頭,眼中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年輕男子亦隨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南喬的腿,嚎啕大哭:
“娘!娘啊!收手吧……求求您認了吧!我們都活不下去了!求各位青天大老爺開恩,饒我們一條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