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媳婦,要說姑娘家生得漂亮就是命好。你瞧你家郁林就從來不讓你做這些粗活。”
江紈素坐在自家門邊透氣,剛落座不久就見對門的宋嫂子端著個木盆出來,坐地漿洗一家子成山的臟衣服。
“可不是呢,那崔家孩子是個知道疼人的,就是可惜年紀輕輕的就癱了。
“若是能走能跳的,那必定是個人物。”
“嗨呀,那崔家郞真是可惜了,面皮生得好,就是不中用。”
崔家旁邊的院子里,突然喊出一聲。
隨后一個年紀稍大的婦人探出頭來:“崔家媳婦,你說你相公他早早癱了,那方面還成嗎?
“咱倆這屋子挨著的吧?可我也沒聽你們倆晚上有什么動靜啊。”
“哎呦老王婆子,你羞不羞啊,半夜還聽人家小夫妻的墻角。”
王婆子嗤一聲,“你不愛聽?這不閑著也是閑著,嘮嘮唄。”
江紈素聞,面上羞憤難當,站起身咣當一聲將門關上。
她倚在門邊,不停喘著氣。
抬眼,是崔郁林和崔成租下的院子。這院子談不上幾進幾出,只單單是四面墻,一間房。
說是四面墻都抬舉它了,只有前后兩面,而左右墻是與鄰居共用,并非一家獨有。
開了門,對門的人家距離她們也就一步遠,稍微抬抬眼就能看到對門家的屋子里去。
上一次她晚間出來透氣,一抬眼就瞧見了對門漢子,在屋中直勾勾望著她的模樣。
江紈素嚇得躲回屋,幾日沒敢出門。
如今她倚著身后木門,聽著耳邊鄰居對她的嘲笑,心里突然抓心撓肝似的難受。
眼前的院子不過七八步長,放下一家人吃飯用的桌椅和一個水缸,就再也放不下其他。
江紈素從沒有想過,人居然還能住進這樣的地方。
她低頭看著身上唯一一件,當年從謝家穿出來的衣裳,忍不住手腳發癢。
她細細摩挲著上好的錦緞,驀地喉中發苦。
從謝家帶出來的所有東西,都拿去為崔郁林看病了,崔成手中的養老銀子,她從謝家帶出來的金銀細軟,全部都拿去為崔郁林看他的雙腳。
可……銀子全都花了,他卻毫無起色。
如今崔成靠著謝家管事的名頭,在城中找到個染坊的活計。可這等小地方哪里有什么大商鋪?也不過一個小染坊罷了。
每月到手的月銀還不到一兩!
一兩銀子,都不如她往日給紫棠和雪青的打賞多。
可如今,這一兩銀子需要支撐全家嚼用,吃穿。偶爾崔成有個頭疼腦熱的,還要抓藥補身……
如此捉襟見肘的日子,她已經過了三年!
整整三年!
她往日不覺得如何,可不知道為什么,今日卻格外難以忍受。
江紈素倚著木門,突然眼中一熱。
剛才那婦人如此羞辱她,崔郁林卻不在,因為他在屋中算賬。
他腿腳不便,就接了幾家小鋪的記賬活計,收入就更少了。
扣去筆墨紙錢,最好的時候也不過能賺上三五十文。
這點銀子,都不夠她往日吃一口點心的!
看著已經磨起一圈細毛的衣襟,江紈素心疼的不行。
哪怕她這一身,已經是整個巷子里穿得最光鮮的女人了。
她抹去面上淚水,大步走進房中。
房里崔郁林正在出神,見江紈素進來連忙低頭記賬。
江紈素看著日漸消瘦的人,心頭一酸,又將滿心不甘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