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薔是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來的。
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她費了很大力氣才掀開一條縫,映入眼簾的是純白的天花板和懸掛的輸液瓶。
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安安血肉模糊的樣子猛地沖進腦海,她瞬間從床上彈坐起來,喉嚨里發出痛苦的低嚎,像被生生剜去了心臟。
“安安!安安!”
她拔掉手背上的針頭,赤著腳就往病房外沖,走廊里回蕩著她凄厲的呼喊。
幾個護士聞聲趕來,合力將她按回床上。“林女士,您冷靜點!”
“您現在身體很虛弱,不能激動!”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兒子!”
林薔瘋狂地掙扎,眼淚混合著絕望滾落,“他在等我
安安在等我”
護士們對她的哭喊充耳不聞,熟練地按住她的四肢,一根冰涼的針頭刺進靜脈。
藥效很快發作,她的眼皮開始打架,四肢變得沉重無比。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她瞥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進來,胸前的銘牌上赫然印著
“青山精神病院”
幾個字。
林薔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
再一次醒來,四肢都被白色的束縛帶綁在床上。
“醒了?”
男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林薔渾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緩緩轉過頭,看見楊帆站在那里,穿著熨帖的深灰色西裝,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價值不菲的手表。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前幾天在懸崖邊見死不救的不是他,仿佛那個從他眼皮底下滾下山崖的,是一只小貓小狗一樣無足掛齒。
林薔的心四處透風,疼的已經麻木了。
眼淚不停地從紅腫的眼睛里流出。
楊帆走進來,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在這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他沒有問候,眼神也是冷漠的。
只是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床頭的小桌上。
“簽了它。”他推過來一支筆,筆帽沒拔,金屬筆尖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林薔的目光落在文件標題上——股權轉讓協議。
她名下持有的那部分公司股份,是當初父親逼迫楊帆給她的。
當時她還怪過父親,覺得父親不相信楊帆,不相信她的眼光。
“你滾開!”她突然爆發出力氣,病床被她掙得搖晃起來,“楊帆,你這個劊子手!是你害死了安安!你見死不救!你眼睜睜看著他掉下去!現在還想要我手里的東西,你做夢!”
眼淚洶涌而出,模糊了視線,安安掉落懸崖的畫面卻愈發清晰。
“是他自己不小心,怪不得別人。林薔,你該接受現實。”楊帆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令人發指。
“接受?”林薔笑了起來,笑聲凄厲得像夜梟,“接受你這個兇手站在我面前?接受你拿著這種東西來逼我?”
她猛地偏過頭,不再看他,頭發凌亂地貼在汗濕的臉頰上:“我死也不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