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問得德高望重的陳教授,瞬間面紅耳赤,啞口無。
是啊。
在他們這些科研人員眼中,項目高于一切。
可在她眼中,這個男人的命,高于一切。
孟聽雨不再理會任何人。
她轉回頭,看著顧承頤,看著他那雙深邃的墨眸里,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愧疚與無措。
她拔下他手臂上的銀針,一根一根,仔細地收回針包。
然后,她開口,對他說出了來到這里之后的第一句話。
聲音依舊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的命令。
“跟我回家。”
四個字,擲地有聲。
不是商量,不是請求,是通知,是宣判。
在場所有下屬,所有將顧承頤奉若神明的科學家們,全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顧承頤,想看看他們的“神”,會作何反應。
在他們的認知里,沒有人可以命令顧承頤。
從來沒有。
然而,下一秒,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
被譽為“科研之神”,在學術領域說一不二,視規則如無物的顧承頤,在聽到這四個字后,沒有任何反駁,沒有任何遲疑。
他只是深深地看著孟聽雨,然后,乖乖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的身體,因為連續六十個小時不眠不休的工作,還帶著一絲虛弱。
但他站得很直。
孟聽雨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有些涼,掌心因為緊張和用力,帶著一層薄汗,但那份力道,卻很堅定。
她就那樣,拉著他,像牽一個走丟了,終于被找回家的孩子一樣,轉身,朝著實驗室大門的方向走去。
顧承頤任由她拉著。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纖細卻挺直的背影。
他的城池,他那座由數據和邏輯構筑的,冰冷而堅固的王國,在這一刻,被她輕而易舉地,攻陷了。
而他,心甘情愿,成為她的俘虜。
兩個人,一前一后,手牽著手。
在整個實驗室,數十位頂級科學家呆若木雞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出了那扇被她一腳踹開的大門。
那畫面,充滿了詭異的和諧感。
一個憤怒而強勢的女王,牽著一個剛剛被剝奪了所有權柄,卻心甘情愿的,落魄的國王。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實驗室里,才終于響起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天哪……”
首席助理小張,捂著自己的嘴,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短短十分鐘內,被徹底顛覆,然后重塑了。
原來……
原來神,也是會怕老婆的。
從國家頂級科研所回到聽雨小筑的路上,車內死寂。
黑色的賓利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平穩行駛,窗外的霓虹光帶流淌而過,在顧承頤蒼白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脊背挺得筆直,雙手平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這是一個他慣用的,用來隔絕外界、強迫自己進入絕對冷靜狀態的姿勢。
可今晚,這個姿勢失效了。
他的感官前所未有地敏銳,清晰地捕捉到身旁女人身上散發出的,凜冽如深冬寒風的氣息。
孟聽雨在開車。
她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視線平視著前方,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弧線,嘴唇緊緊地抿著,沒有一絲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