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天一夜的亡命狂奔,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顛簸的馬背上,李二牛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全靠一股意志力吊著才沒從馬上栽下去。
趙鐵柱和其他幾個漢子更是狼狽,一個個臉色煞白,嘴唇干裂,困意比李二牛更甚。
唯獨李萬年,雖然臉上也寫滿了疲憊,一雙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但他的腰桿,依舊挺得筆直。
他的精神體質,遠超常人。
就在眾人感覺自己快要到極限時,天邊,一道巍峨的黑色輪廓,在晨曦中緩緩浮現。
城墻!
榆陽關的城墻!
南營的邊防線!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李萬年回頭暴喝。
“到家了!”
“吼!”
九個已經快要虛脫的漢子,也不知從哪又榨出了一股力氣,齊齊發出一陣野獸般的嘶吼,強行挺直了腰背。
當他們一行十二人,騎著三十多匹戰馬,身上還掛著二十多顆血淋淋的蠻族人頭,出現在南營關隘前時。
城門樓子上負責守衛的兵卒,當場就看傻了。
“我操!那是什么玩意兒?”
一個兵卒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沒睡醒。
“人……是咱們的人!還有……人頭!全是蠻子的人頭!”
另一個眼尖的伍長,手里的長矛都差點嚇掉了。
這幫人,是從地獄里殺回來的嗎?
渾身浴血,煞氣沖天,那股子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兇悍勁兒,隔著老遠都讓人頭皮發麻。
“快!快開城門!”
伍長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跑去通報。
城門大開。
李萬年沒有半點停留,一馬當先,直接朝著中軍大帳的方向沖去。
“站住!軍營重地,不得縱馬……”
一個不開眼的哨兵試圖阻攔,話還沒說完,就迎來了李二牛一聲暴喝。
“滾開!軍情十萬火急,耽誤了事,能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李二牛吼得雙眼通紅,那哨兵被他身上的殺氣一沖,腿肚子都軟了,屁都不敢再放一個。
中軍大帳。
許延年正對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軍務文書,愁得直揪頭發。
就在這時,帳篷簾子被人一把掀開。
“砰!”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風塵,猛地灌了進來。
許延年抬頭一看,整個人都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手里的毛筆掉在文書上,染開一團墨跡。
“李萬年?”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如同血人般的漢子。
李萬年沒有廢話,簡意賅,用最快的語速,將遭遇叛軍,發現他們與黑狼部交易,以及對方企圖獻出雁門關的驚天陰謀,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他的語速極快,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砸在許延年的心口上。
說完,他反手將兩個“人形粽子”從身后士兵手里拽了過來,重重地扔在地上。
“這是北營百夫長錢寶,這是他的一個心腹。”
“人證在此!”
那個叫錢寶的狗賊還在昏睡,另一個瘦高個卻已經嚇得屎尿齊流,褲襠里一片濕熱,整個人抖得如同篩糠。
許延年只覺得現在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嗡嗡作響。
勾結蠻族!
獻出雁門關!
這已經不是什么倒賣軍械的破事了,這是叛國!是要把整個北境數百萬百姓都推入火坑的滔天大罪!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身體都晃了一下。
這事,太大了!
大到他一個南營校尉,根本就扛不住!
必須立刻上報!
必須馬上上報給雁門關的主將!
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李萬年,看著他那雙熬得通紅,卻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你……還撐得住嗎?”
許延年的聲音有些干澀。
李萬年知道許延年的意思。
這是一個能直接在北境最高主將面前露臉的絕佳機會!
許延年是在問他還能不能堅持到去爭這個機會。
李萬年挺直了因為連續奔襲而有些酸痛的脊梁,咧開嘴,露出一口被血污襯得格外森白的牙齒。
“校尉大人說笑了。”
“為國盡忠,萬死不辭!”
“這點小場面,算個屁!”
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悍不畏死的決絕和傲氣!
許延年看著他,心中巨震,一股難以喻的激賞和敬佩油然而生。
好小子!
這才是真正的好兵!
這才是大晏的脊梁!
“好!”
許延年重重一拍桌案。
“江煥慶!”
“末將在!”
帳外一個親兵立刻走了進來。
“你們帶著回來的這些人,立刻下去休整!找最好的軍醫給他們治傷!把繳獲的戰馬和物資都清點入庫!”
“告訴他們,此戰,你們人人都是頭功!本將親自為你們請賞!”
“謝校尉大人!”
跟李萬年一同進入營帳的李二牛等人激動得滿臉通紅,齊齊行了個軍禮。
交代完畢,許延年不再耽擱,他抓起掛在架子上的佩刀,大步流星地走出帳外。
“來人!備最好的快馬!”
“親衛隊,隨我出發!”
他翻身上馬,親自帶著李萬年和那兩個半死不活的俘虜,以及十幾名最精銳的親衛,如同一陣旋風,沖出南營,直奔雁門關主城而去!
快馬疾馳。
耳邊是呼嘯的風。
許延年與李萬年并駕齊驅,他看著身邊這個面不改色的年輕人,心中越發欣賞,忍不住開口為他多普及一些東西。
“我們大晏北境,共設四營九鎮。”
“東南西北四營,守的都是有天險可依的關隘,且關隘外面的路并不平坦,因此駐兵相對較少,日子也最安逸,所以才養出了這幫蛀蟲!”
“而九鎮,關外多是平原要地,一旦攻破,無險可守,因此駐兵極多。”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變得無比凝重。
“而雁門關,是我們整個北境防線的核心,是中樞!駐扎的兵力,比四營九鎮加起來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