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馬蹄如雷。
十二人二十騎,卷起漫天沙塵,一頭扎進了茫茫的草原黑夜之中。
身后的黑狼部營地,火光與喊殺的動靜越來越遠,最終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
李二牛策馬緊跟在李萬年身后,夜風刮得他臉頰生疼,可他心口卻燒著一團火,燙得他渾身都是勁兒。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片已經變成了一個小亮點的營地,又扭頭看向前方那個寬闊如山的背影。
他的腦子里,還全是剛才那副離譜到極點的畫面。
頭兒,一個人,一桿槍。
追著上百個蠻子和叛軍打!
那不是打架,那是屠殺!
長槍橫掃,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亂飛。
長槍直刺,人就像紙糊的一樣被捅個對穿。
那哪是人啊?
這分明就是披著人皮的兇獸!是天上下凡的殺神!
不光是他,趙鐵柱和其他幾個漢子,看向李萬年的眼神也依舊難掩震撼。
如果說之前是崇拜,那現在,就是敬若神明。
跟著這樣的頭兒,別說殺穿蠻子大營,就是讓他們現在去捅穿天,他們都敢嗷嗷叫著沖上去!
狂奔出數十里,馬匹的鼻腔里已經噴出了灼熱的白氣。
隊伍最前面的李萬年,突然猛地一拉韁繩。
“停!”
命令簡短有力,二十匹戰馬停下,馬蹄在草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跡。
所有人都看向李萬年,臉上帶著不解。
李萬年卻翻身下馬,一不發地趴在了地上,耳朵貼著微涼的草地,閉上了眼睛。
狩獵追蹤的技能效果被催動到了極致。
風中傳來的每一絲細微的動靜,草葉倒伏的方向,空氣中殘留的極淡的氣味……所有信息在他腦中匯聚,迅速構成了一幅動態的追蹤圖。
片刻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后面有尾巴,跟上來了。”
他語氣平靜,聽不出半點波瀾。
“兩支隊伍,一左一右,從兩個方向過來,應該是想包抄咱們。加起來,人數不會少于二十五個。”
二十五個!
還是騎兵!
換做以往他們在戰場上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的血色估計會“唰”地一下就褪沒了,甚至可能握著兵器的手都會開始抖。
但是現在,在見識到李萬年的勇武,李萬年的種種不凡后,這九個兵卒的士氣達到了巔峰,沒有一人心生害怕。
有頭兒在,怕個鳥!
李萬年將他們的神情盡皆收入眼底,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個班底算是徹底成了。
李萬年翻身上馬,遠眺向周圍的茫茫草原。
天邊已經微微泛白,能見度提高了不少。
他手指忽的指向一處方向,對著眾人道:“咱們去那,打個伏擊戰,給這兩條尾巴打散,免得尾大不掉。”
李二牛等人順著李萬年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邊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反駁。
頭說去那就去那,頭說去打伏擊就去打伏擊。
頭說的,肯定沒錯。
“走!”
李萬年一夾馬腹,率先沖出。
“是!頭兒!”
九人齊聲怒吼,聲音里充滿了嗜血的亢奮,策馬狂奔,緊隨其后。
……
隊伍在漆黑的草原上連夜奔襲。
在天色更亮之前,他們抵達了那片李萬年所指的地方。
這里,是一處亂石坡。
這里怪石嶙峋,地勢崎嶇,巨大的巖石如同蟄伏的巨獸,在晨光熹微中投下大片猙獰的陰影。
是個隱藏的好地方。
“下馬!把馬牽到那邊的石縫里藏好!”
李萬年下達命令,眾人立刻行動。
就在這時,被捆在備用馬上,顛了一路的錢寶,悠悠轉醒。
藥物的副作用加上劇烈的顛簸,讓他頭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
他茫然地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山石,然后便感覺自己被捆得跟個粽子似的,嘴里還塞著布條。
這是哪?
我怎么會在這里?
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從與巴圖帳主推杯換盞,到走出帳篷,再到……
我不是應該睡在帳篷里嗎!
怎么在外邊?
還特么這么冷,渾身上下都動彈不得。
“唔!唔唔!”
錢寶因為害怕和恐懼,讓他本能般的扭動掙扎起來。
“吵死了。”
李萬年皺了皺眉,走過去,看都沒看他一眼,抬手就是一記手刀,精準地劈在他的后頸上。
“呃……”
錢寶白眼一翻,掙扎的動作戛然而止,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
李萬年面無表情地從懷里又摸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粗暴地掰開錢寶的嘴,把藥丸塞了進去。
“給他灌點水,讓他睡得再沉一點。”
趙鐵柱嘿嘿一笑,提起水囊,咕咚咕咚就給錢寶灌了下去。
李萬年又看了眼同樣被綁著的另一個叛徒,這人沒吃藥,這一路顛簸肯定醒了,但硬是沒敢出一個聲。
李萬年沒管這人,他站上一塊高聳的巖石,朝著來路的方向望去。
天邊,已經露出了一抹瑰麗的晨光。
草原,正在從沉睡中蘇醒。
“噠——噠——”
就在這時,一陣踏破草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在空曠的草原上回蕩。
追兵的聲音!
他們追上來了!
亂石坡下的九個漢子,心頭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道屹立于高巖之上的身影。
李萬年沒有半點緊張。
他甚至還有閑心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爆響。
“都別傻站著。”
他從巖石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
“李二牛,你帶三個人,到東邊那處隘口埋伏好,把你們的弓箭都給老子架起來!”
“不要求你們射準,只要求你們在敵軍快要靠近時,多朝他們的中后方射箭。”
“趙鐵柱,你帶三個人,去西邊那條石縫里藏著,一樣的要求。”
“剩下一個,跟我來,做一個靶子吸引對方過來。”
他三兩語,便將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眾人齊聲低吼,眼中閃爍著興奮和殘忍的光。
他們迅速按照李萬年的部署,消失在縱橫交錯的巖石縫隙之中,與整個環境融為一體。
亂石坡上,萬籟俱寂。
只有風聲在嶙峋的怪石間穿梭,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李萬年站在高處,身后跟著那個被他點名留下的兵卒。
兩人迎著晨風,成了這片荒涼之地最顯眼的目標。
遠方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很快,一小片黑壓壓的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如同一團滾動的烏云,朝著亂石坡的方向直撲而來。
馬蹄聲密集如雨,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頭兒,來了!”身后的兵卒手心冒汗,聲音都有些發緊。
“別急。”
李萬年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