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
校長聽到這個稱呼,嘴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
他看著對方那比自已要年輕不少的面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但不知為何,他沒有拒絕。
或許是今日的心情太過壓抑,或許是對方的眼神太過真實,他輕輕“嗯”了一聲。
先生笑了笑,很自然地走到了他的身側,伸出手,虛扶著他的手臂。
兩人并肩,沉默地向上走去。
山風吹過,卷起兩人的衣角。
一個,是洗得發白的灰色布衫。
一個,是筆挺森嚴的黑色中山裝。
“你也是來……祭拜的?”
走了許久,還是校長先打破了沉默。
“算是吧。”先生想了想,回答道,“也算是來見幾個故人。”
“故人?”
“嗯,一些……在很久前就睡著了的先人。”先生的語氣很平淡。
校長沉默了。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和自已以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老哥,看你這身打扮,是行伍出身?”先生好奇地打量著他那身中山裝。
“算是吧。”校長含糊地回答。
“哦……”先生點了點頭,“軍人好啊,保家衛國。不過我看老哥你,不像是一般的兵。”
他指了指校長的肩膀。
“你這肩膀,比常人要塌一些,應該是常年伏案看文件,落下的毛病。”
他又指了指校長的手,“手指上全是墨跡,手心卻沒什么老繭,說明你握筆的時間,比握槍的時間要多得多。”
先生笑呵呵地做出了結論。
“所以,你肯定是個大官。而且,是個天天操心國家大事,都快把自已累垮了的大官。”
校長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霍然轉頭盯著身旁的男人,感覺自已在這人面前,仿佛被瞬間看穿了。
面對校長那審視的目光,先生卻仿佛毫無察覺。
他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臉,“別誤會,老哥。我不是什么會算命的神仙。”
“我以前在格物院的圖書館里當過管理員,看過一些木公留下的雜記,里面提到過一種叫‘微表情心理學’的東西,隨便學了點皮毛而已。”
“木公雜記?”校長眼神一動,“你看過未刪減版的《木文正公集》?”
“嗯,看過一些。”先生點了點頭,“木公真乃神人也。”
“他的學問,就像一片大海,我窮盡一生,也只能窺得一瓢而已。”
聽到這話,校長那緊繃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下來。
原來是同道中人。
“木公之學,博大精深,確實非我等凡人所能窮盡。”他的語氣里,也不自覺地帶上了敬意。
兩人繼續向上走,氣氛,卻比剛才融洽了許多。
“老哥,你也是來拜木公的?”
“嗯。”校長應了一聲,“每年今日,都會過來。”
“巧了,我也是。”先生笑道,“不過,我不燒香,也不磕頭。”
“為何?”校長有些不解。
“木公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不希望看到后人把他當成神佛來拜。”
“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咱們能把他留下的學問,用在這片土地上,讓這片土地上的人,都過上好日子。”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