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內,不得再碰此劍。”
女帝抬手,神凰似有感應,劍身輕顫,卻被她隔空一掌震回劍匣,匣蓋“咔噠”合攏,火鳳悲鳴頓止。
“待你我神魂徹底相融,借仙門后的純陽仙力,方可斬去魔念。”
她深吸一口氣,臉色依舊蒼白,“再妄動殺伐,本帝……怕是會先一步淪為劍奴。”
峽谷風過,吹散殘余劍火,也吹得三人衣袍獵獵,如劫后殘旗。
青霜扶起樊瘋子,回望那一地漆黑裂痕,心頭沉重。
“好歹撿回一條命。”
樊瘋子抹了把臉上的血泥,長噓口氣,“再慢半息,老子就得去閻王爺那兒報到了。”
青霜卻沒接話。
她望著楚涵,或者說,那具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少女軀殼,指尖仍因余悸而發顫。
同樣的眉眼,同樣的唇線,可眼底偶爾掠過的金輝,冷得令人陌生。
女帝似能洞穿二人所思,淡淡開口:“放心,她還在。”
頓了頓,又補一句,“只是本帝與她共存,尚需磨合。眼下……沒工夫給你們解釋。”
她抬首,目光越過殘垣般的峽谷,望向深淵盡頭的天幕。
“司命天君不會坐等仙門重啟。兩波先鋒覆滅,第三波——恐怕就是他本人。”
話音落,風也似被掐住喉嚨。
樊瘋子喉結滾動,青霜指節捏得發白。
司命天君,忘川真正的主宰,曾以一人之力鎮壓九天仙魔,若親至,他們這幾副殘軀,連塞牙縫都不夠。
沉默,在血腥與焦土之間發酵。
片刻后,三人不約而同側首,看向大道爐上空!
那里,林凡懸坐如枯僧。
衣衫早被仙火焚成飛灰,只剩一層皮包嶙峋;血管卻泛著金紅光澤,根根剔透,像熔金在皮下奔流。
他雙手仍保持結印姿態,指骨分明,每一次掐訣,都伴隨低沉雷音。
“金、木、水、火、土——封!”
“日、月、星、雷、風——鎮!”
隨著沙啞卻堅定的喝聲,最后一組規則符文憑空凝形,化作十色流光,沒入爐口。
爐內,殘破仙門劇烈震顫,表面舊符盡褪,新符如玉,光澤流轉。
林凡深吸口氣,咬破舌尖,噴出一縷心頭血。
血珠遇風即化,衍作三萬六千細絲,交織成一座繁復大陣,將仙門層層纏繞。
此刻,他識海轟鳴,魂燈搖曳,生命精華如泄閘之洪,被抽向爐心。
可他眼神亮得嚇人!
還剩最后三道!
‘天’、‘地’、‘人’!
一旦三符歸位,仙門即全,人間與仙界,將再續斷路;
若失敗,則仙門崩,萬界寂,而林凡,形神俱滅!
他抬起顫抖指骨,凌空劃下第一筆。
“天”符才現一角,大道爐轟然下沉三寸,虛空如鏡面,噼啪炸裂。
青霜與樊瘋子只覺心頭被重錘擊中,同時悶哼倒退出半步。
女帝眸光一凜,低喝:“退后,守住心神!接下來……只能看他的了。”
風卷殘云,雷音滾滾。
林凡卻仿佛聽不見、看不見,唯余那道挺拔卻又枯瘦的背影,在熾白仙火中,一筆一劃!
以魂為墨,以命為紙,書寫人間最后的通仙之卷!
“天有萬象,道爺我借日月星辰一用!”
林凡嘶聲低吼,指骨如柴,卻在虛空劃出璀璨軌跡。
符紋初現,穹頂驟然塌陷!
烏云怒卷,雷龍咆哮,千萬銀蛇狂舞,盡數灌入那枚“天”字!
轟!
天符成,蒼穹發出洪鐘大呂般的共鳴,似在承認,亦似在警告。
“地載萬物,五行歸一!”
林凡咬碎舌尖,血霧噴薄,金木水火土五色神光自大地騰起,纏于指尖。
他反手一按,虛空烙下“地”字符!
咚!!
八極齊震,山嶺如浪,巨石拋空,地面被生生壓出一枚萬丈符印,草木成灰,土石化漿。
天地二符懸立,仙門震顫,門縫已現曦光。
然而第三筆“人”卻遲遲無法落下。
林凡抬頭,雙目血絲如網。
“人字符……需眾生之念,萬靈之火……”
他一人,如何代表人間?
“操!”
他怒罵一聲,卻不得不閉眼,雙手合十,枯瘦身軀驟然綻放星輝。
轟!
識海炸開,星紋透體,化作一道流光沖入夜幕。
下一瞬,天穹換幕!
億萬星斗同時亮起,以林凡為中心,旋轉成一座覆蓋三洲七海的太極八卦圖!
星河為爻,陰陽為眼,緩緩推演眾生。
“他……在拿自己當卦引?”
青霜聲音發顫,只覺心臟被無形之手攥住。
樊瘋子喉嚨干澀:“以身為局,引亡靈殘念,聚蒼生心火……這小子瘋了!”
女帝握拳,指節泛白:“不是瘋,是賭。”
“賭人間尚有余溫,賭亡者仍有歸意。”
八卦越轉越急,星輝垂落,化作絲絲銀線,飄向戰場殘骸、飄向峽谷裂縫、飄向更遠的忘川!
所過之處,點點幽綠鬼火被強行攝起,如螢火逆流,匯入太極陰眼;
而陽眼之內,則浮現蕓蕓眾生虛影:樵夫、織女、走卒、老嫗……
他們跪地、叩首、吶喊,聲音匯成洪流!
“愿人間再續仙路!”
“愿亡魂得以歸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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