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作燈,引生者殘念,亡者遺愿;
以心為爐,煉世間無形之火,聚蒼生未竟之志!
一日,
兩日,
三日!
三晝夜眨眼而過。
林凡頭頂,太極八卦圖緩緩旋轉,圖中一枚“人”字虛影若隱若現,如霧中孤燈,風一吹便散。
“成了?”
樊瘋子面具下的嗓音發顫,喜色幾乎要裂帛而出。
“還差最后一步。”
青霜眸若寒星,一句話將他的狂喜凍成冰碴。
“人字雖現,卻只是空殼。”女帝負手立于崖邊,金袍獵獵,聲線壓得極低,“化虛凝實,需天下人心歸一。如今四海離析,眾志如沙,想借眾生之念塑出人字符,難比登仙。”
樊瘋子指節捏得煞白:“那我們拼死守護至今,豈不全廢了?”
青霜猛地咬破下唇,血絲濺在雪刃上:“楚涵,你乃謫仙轉世,總有辦法!”
女帝抬眼,眸底映出那枚將散未散的“人”字,良久,她輕輕吐出一句:
“有。”
“什么辦法?”二人異口同聲。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女帝緩緩轉身,廣袖之下,指尖凝出一滴猩紅,“人和既失,便以血補。”
“血?”
青霜、樊瘋子神情古怪。
“沒錯!唯有血,才能讓林凡在剎那之間凝成‘人字符’。”
“且必須是凡胎之血——凡人的血,凡人的命。”
女帝的聲音像銹鐵刮過冰面,低沉而冷。
“要多少?”樊瘋子眉心一跳,臉色瞬間沉成鐵青,“你想拿凡人的命來祭?”
青霜眸光一顫,脫口而出:“血祭?你要屠城滅地,讓山河染赤?”
“錯。”
女帝緩緩搖頭,目光掠過二人,像刀鋒劃過頸側。
“天命如此,只需一男、一女,兩條心甘情愿的命……足矣。”
話音落下,天淵深處似有驚雷滾過,震得人心口發麻。
青霜與樊瘋子瞬間懂!
四條性命,已去其一;
林凡魂煉仙門,自不可動;
女帝冷眼旁觀,更不可能折己。
剩下的,便只有他們兩人。
所謂“冥冥注定”,不過是把刀遞到他們自己手里,再逼他們自行了斷。
“說穿了,是拿我倆的血去填陣眼?”樊瘋子咧嘴,笑得比哭難看,“老子還沒活夠,不想當英雄。”
青霜沒有笑。
她回頭,望向大道爐上那道瘦得脫了形的身影——林凡。
萬念如火,正把他的骨血熬成最后一縷青煙。
她死過一回,本不懼再死一次。
可這一回,她心里有了人。
有了人,就有了牽掛;有了牽掛,刀口抵在腕上便再割不下去。
爐中火光搖曳,映得她唇色慘白。
“再猶豫,司命天君便要到了。”
女帝抬眼,眸底倒映著漸近的烏云,“他若親臨,我們四個,都要死。”
天淵的風忽然變得很重,吹得衣袍獵獵,像催命的鼓點。
生與死,
不過一刀。
卻需自己把刀刃遞給對方。
青霜猛地咬破下唇,腥甜在舌尖炸開。
她抬眼,大道爐上林凡的輪廓被火光拉得極長,像一柄將折未折的劍。
“我愿獻祭。”她聲音不高,卻帶著鋒口,一字一句割在空氣里,“換他活”
樊瘋子愣了半息,忽然嗤地一笑,笑得嘶啞:“老子這輩子怕死,可不能連個女人都不如啊?”
他一步跨到青霜身側,掌心“噗”地燃起幽藍火訣,火舌卷過,在腕側烙出一道焦痕。
“師父,下輩子你還收我,我再給你磕三個響頭!”
女帝垂眸,眼底第一次浮出人的溫度。
她抬手,指尖掠過二人,像替他們合上未寫完的遺表。
“盤膝,割腕,剩下的,交給我。”
青霜與樊瘋子對視一眼,同時坐下。
利刃出鞘,寒光一閃。
血線濺起,卻未落地,被一股無形之力牽成縷縷朱絲,直沖穹頂。
那抹猩紅在夜空里編織,像一場倒著下的雪,最終沒入“人字符”幽暗的骨架。
符紋的血,驟然亮起,一瞬比烈日更刺目。
青霜的睫毛被汗水黏住,眼前一陣黑一陣紅;樊瘋子咧著嘴,卻再也笑不出聲。
他們聽見自己心跳被抽成鼓點,咚、咚、咚!
最后一記重鼓,同時落空。
兩人無聲倒下,雪衣與玄袍交疊,像兩瓣被風吹散的枯葉。
同一刻,人字符大熾!
林凡元神歸竅,雙眸撐開,眼底映出一枚旋轉的血色印記。
他咬破舌尖,混著本命真元的血箭噴出,化作一道銀赤交織的月刃,將人字符一劈而收。
符紋哀鳴,瞬息縮成寸許,被他按進爐內仙門。
轟!
大道爐炸成漫天流火,一座青銅巨門自火中拔起,門釘顆顆如星,轟然升入云巔。
天地在這一刻失去聲響,只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