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勢如水火的對答過后,室內徹底靜默。
直到咕嘟一聲,口中發干的郭瀚忍不住吞了半口唾沫。
洪范耐心耗盡,豁然起身。
“三日后巳時(上午九點),本校尉要在校場點兵。你二人并麾下將士務必全到,名冊一并帶來。”
他居高臨下,不再看索成周,直接對兩位督尉下令。
“你們都聽到了。”
洪范拋下最后一句,推門離開。
沒有威脅,沒有冷笑。
沒有“軍法無情”“勿謂之不預也”之類的狠話,沒有妥協的余地,只剩淡漠的堅決。
數息之后,腳步聲被風雪徹底掩蓋。
索成周一直守在外頭的心腹侍衛此時推門進來。
“大人可還好?方才莫不是動手了……”
他仔細探看屋內三人,一臉擔憂急切。
“小題大做,像什么樣子?!”
索成周發泄似地喝罵道。
“屬下……唉,大人,要不您出來看看?”
侍衛垂首稟道。
三人見他煞有介事,一齊出門來看,卻見得整座樓閣從瓦到墻、從門到窗以天然本色赤裸裸站著,而其上被霜寒反復堆疊的白雪冰棱不知何時全被蒸得干干凈凈。
明明屋內坐著兩位天人交感,方才一通長談的時候卻未察覺到任何溫度變化。
“好個熾星,呵,倒是能一心二用……”
索成周默立半晌試圖發笑,醞釀許久竟笑不出來一點,只聽到腮內大牙打架的枯鈍咔噠聲。
“這敢情好,好啊,還省了咱們打掃。”
他揮退侍衛,以眼神示意二督尉回屋。
郭瀚手重,帶門帶出老大“砰”聲。
爐火一直未關,茶壺里的山參不知何時已煮得稀爛。
“鎮守,三日后點兵我倆去嗎?”
養浩穰隨他坐下,扯開領口連悶兩杯參茶,徑直問道。
“你放什么狗屁,當然是不去!”
索成周瞪大眼睛。
“那豈不是直接杠上了?”
養浩穰語帶憂慮。
“現在是他主動來杠我們!”
索成周擰起眉頭。
“你們若去了便是尊了他的號令,承認了他能做烽燧城全軍的主。到時候校場上大旗獵獵軍鼓一催,洪范在將臺上喝令呈上名冊賬目,你們還能頂住不交?”
話未說明,但他那目光分明在罵愚蠢。
養浩穰別開眼,欲又止。
“洪范初來乍到,你們莫非真覺得他敢如何?”
索成周踱步冷笑。
“若這回來的是個十足的莽夫傻子,我自不會勸你們硬頂,但洪范不僅不傻,還是個超群的聰明人。”
他知道二人極限受壓已然動搖,努力緩和語氣。
“校尉要受鎮守節制,烽燧城更要背靠鎮北衛才能生存。他若拿雞毛當令箭要辦你們,便是與左衛將軍府乃至整個鎮北衛撕破臉,之后赤沙軍的人在北疆當見不著一張笑臉,尋不見半個朋友!”
“洪范此人有大志,絕不只是來此戍邊空度歲月而已;本鎮有十成把握,他只是嚇唬你們。”
索成周說得斬釘截鐵。
郭瀚聞幾番思索,覺得恩主所不虛,信心大增連連點頭。
“如何?”
索成周見狀,斜睨向屋內第三人。
養浩穰唯有點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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