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站出來說話。
所謂法不責眾,若洪范處理失當把事搞大,自然是青帝真宗樂見。
但辛文成總不能將腦子里的真話說出來。
“他如何是他的事,天地間有法理在,須得有人伸張!”
此時張昂雄一拍桌子,昂然回道。
兩番對白,場下激憤群情已冷了一半。
唐星晴坐在第二席左首,聽到如今已了然今日暗流,想到之前與洪范見面時對方未請自己相助,既覺欣喜又有些悶氣。
眼見情況不妙,辛文成只得看向楚劍閣。
后者一貫地沉默不語。
于是他掃視席間,轉向唐星晴。
“不知淮陽千點星怎么看?”
唐星晴作為當代天驕,是在場最有聲望的五六人之一,兼之天下人都知道唐家與百勝軍兵戎相見,她本人亦曾被洪范擊敗俘虜,此時必不會退縮。
“我認為此事不能沖動。”
誰知唐星晴上來就是一盆涼水。
“掌武院勢大為一,法理上節制天下門派為二;何況今日人多變數也多,大伙一窩蜂去尋熾星,萬一有沖突,豈不是憑白給了掌武院施壓的借口?”
“如今楊前輩后事已了,以貴門松枝掛劍裨字生金之品行,便讓洪范去查就是;待他久查無果,哼,自有天下悠悠眾口替辛掌門討伐掌武院!”
這番實為推脫的漂亮話正送到醒了酒的眾豪杰心里,一時間附和連連、徹底喧嘩。
辛文成知道今日不可能有結果,枯坐首席如墜冰窟。
······
次日,入夜。
夜空深邃如海,幾只昏鴉無聲暗渡。
辛文成背負雙手木然站在檐下,見愛徒快步來報。
“師父,已大致統計明白,昨日觀禮的豪杰今日啟程的約有五成,有近百位甚至是昨夜連夜走的。”
張昂雄垂首說道,難藏怒色。
“我們九百兩白銀的酒錢算是喂了狗!”
“我是他們我昨夜也走了。”
辛文成有氣無力地冷笑了一聲。
“那些小門小派,連門主長老都不及先天,能抗住什么事?熾星偌大威名,他的手段我們在這擎天殿也見識了,火候雖然未到,但分明就是古意新、楚劍閣那樣的資質,一般先天到他跟前壓根硬不起來。”
“我氣的是其他人,是青州那些位陸地神仙、天人尊者!”
他壓低聲音,呼吸漸緊。
“祖師生前雖止于元磁二關,但廣結善緣,哪怕與青州六位天人都數得出交情,結果呢?”
“‘大荒吞云’也就罷了,剩下那五位連葬禮上都未露面,在場唯一地榜竟然還是青州以外的……”
辛文成咬牙切齒,聲音發抖,蹣跚兩步跌坐回圈椅之中。
木椅子咔吱呻吟。
沉默半晌,堂下突地發出一道扭曲壓抑的嘶吼:“青帝真宗三百載源流,我身為第二十一代掌門,若守不住傳承,有何臉面與歷代祖師合葬?”
張昂雄聽得哭音心頭發緊,一抬首便見親如生父般的師傅蜷縮在椅子里涕淚滿面、暴綻青筋。
檐背鳥群驚飛,庭外月光被樹葉切成細碎骨白。
擎天殿內漸復平靜。
“昂雄,你去沐浴更衣,再往祖師牌位前叩拜敬香,一個時辰后來我房中。”
辛文成搖晃著站起身子,聲音決絕似劍斷之錚鳴。
“為師傳你《青帝劍典》先天六合之后的法門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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