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四大限,原蟲難當大用。”
蕭楚侃侃而談。
“一千五百年前,樹神從其他種屬身上汲取靈感,初步開發出了真蟲;此事由胤朝欽天監記載。”
她回身走至堂中,拔刀斬開了將蟲的頭顱。
一閃而逝間,洪范看清了刀身上的四個金字刀銘。
禮遇天下。
“供能不足,便要節流開源。”
蕭楚刀尖斜指,對著將蟲比凡人還稍小些的大腦比劃。
“首先是節流。”
“樹神收繳了真蟲的智能,從種群高度上進行分工,指揮的只負責指揮,行動的只負責行動,進一步發揮出數量優勢,提高每個真蟲個體的效率。”
蕭楚用刀尖挑開將蟲的一條刀足,找準一處雞蛋大小的氣孔,運足真元重刀劈下。
蟲尸斷裂,暴露出半米余長的弧形空腔與盡頭處埋入式的囊狀器官。
眾人有序上前觀看。
“一千年前武朝太史曹記載,真蟲外骨骼下出現了密集且中空的貫穿式腔體,仿造鳥類在重要節點發育氣囊,呼吸能力巨幅提升。”
蕭楚待大家退開,指了指將蟲最巨大的左螯鉗。
“注意看。”
這一次她散去真元,只以尋常力道削擊,卻見螯殼上火花飛濺,彈開了刃口。
“前朝器作監記載,蟲族外骨骼中的鈣與金屬成分在兩百年內持續增加,體型進一步巨大化。同時由于硬質外殼蛻皮過于困難,真蟲一概摒棄了多段變態發育,破卵即成體。”
蕭楚說著取白布將刀刃仔細擦拭干凈,還鞘后遞放回桌案。
堂下極靜。
好幾人扯開些領口,悄悄擦汗。
隨后一份剝離好的解剖標本由黑緞盛著,被胡莊端上來。
“本朝期間,蟲族正在克服最后一個缺點——神經反射。”
蕭楚揚了揚下巴,示意眾人過目。
“按器作監在百余年間的持續觀察,真蟲的神經束包裹率越來越高,雖然反應速度依然比人慢得多,但已強了數倍。”
洪范聞心中警醒。
之前蕭楚說原始蟲族神經傳導速度為一米每秒時他還覺得奇怪。
將蟲大腦前置,體型通常在三米以上,按說尾端受擊的反應時間應當超過三秒,但洪范實戰中見到的是七百到八百毫秒,明顯對不上。
“此外,樹神在改善劣勢的同時還保留了蟲族的部分結構特性。”
蕭楚負手踱步。
“真蟲依然使用開管式循環,效率雖低卻不會因受傷而噴血,身子攔腰斷了都還能戰斗一刻鐘。其次是液壓式的動力傳導,靈活度固然不足,出力卻極大,隨便一頭兵蟲的力量就能與貫通巔峰武者媲美。此外還有發達遠超各族的視覺與嗅覺,種類繁多的毒素,五花八門的附肢——刀、鉗、角、螯,肌肉噴射的刺釘等等……”
聽到這里洪范心中生出個比方。
真蟲像老式裝甲師,人類是現代合成營——前者大而僵,后者小而靈。
“就作戰方式來說,蟲族著實是個寶庫。僅掌武院中就有三門二品、十一門三品武道是取師蟲族所得,可惜帥蟲那套遠隔數十里共享感官意識的法門應是樹神親授,我們所知不多。”
蕭楚略有遺憾,回頭取了水壺往嘴里猛猛倒水。
“在各族之中,真蟲的身體素質只在巨靈之下,靜態力量、爆發力、硬度、生命力都遠超我族。
一對一,老練的凡人戰士憑借反應的優勢能與兵蟲周旋,若懂得往甲縫、外骨骼關節膜處下手甚至有機會獲勝。
但若成建制遭遇,情況就有質變——基于勝遇軍的經驗,真蟲與我族精銳甲士作戰,野戰一可當六,攻城一可當四。
總之爾等切記與蟲族作戰不能硬來,或用地勢或用巧變,盡可能往帥蟲與母巢處下手……”
一壺水喝干、一堂課講完,已經是個把時辰后。
其余人三三兩兩而散,洪范則留到最后,把墻上圖解與將蟲實物對照著再過一遍。
一刻鐘后他出了望樓,沿步道下城時卻被叫住。
洪范回頭便見到蕭楚長身望來,兩縷鬢發懸在傍晚風光中,竟是神采奕奕。
帶傷缺血繁忙十幾日,還剛連軸講了兩個多小時的話……
如此恢復能力不由讓他暗嘆果然是真龍血裔。
“去年本宮與賀州步公在神京見面,談到九州后進,他對你是贊若天人。”
蕭楚以目光示意洪范過來,回身倚在雉堞。
胡莊落后十數步站在遠處。
“你剛才多留了片刻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嗎?”
“是有問題,但不在蟲族,而是蟲族之上。”
洪范回道。
蟲族之上,自然只能是樹神。
蕭楚想起十日前的夜話,知道這人什么都敢問,悄然轉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