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深談轉眼風逝。
蕭楚與洪范的關系看起來沒有什么改變。
不過自今日后每有重要軍機會議,長公主總會命人請洪范參會——后者雖不擅軍事,但每每反應迅捷、發調理明晰,給勝遇軍一眾留下很深印象。
之后九日是行軍扎營的反復。
一路上許多耐不住寂寞的氣境武者或獨行或結隊離營獵殺零散的兵蟲,古意新更是斬了兩頭將蟲。
蕭楚氣色好轉但忙碌依舊,借助飛廉發布命令,提前整合接手了爾白城的城防。
相對而,洪范是最沉寂的那一位。
除了每日扎營時用沙世界做些土木工作,他只一門心思沉在新殺法上面。
膛線修復,子彈固化,真元注入,瞄準激發……
行住坐臥間反復錘煉,“炮”的釋放流程越發精煉純熟,頗有點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的味道。
時光如繩張緊,一抖就到了另一頭。
三月十七。
勝遇軍抵達爾白城。
作為谷西第一大城,此城規模與端麗相偌,北邊緊挨著一個名叫“幽湖”的大湖,南邊筑著弧形高墻,設十一道城門。
蕭楚在正午時入城,回了城守的接風宴,所做第一件事是檢查城防。
洪范照例隨隊。
相比飛燕關厚實的混凝土,爾白城新舊交雜的味道格外濃重。
數丈厚的夯土城墻、風化斑駁的青磚外立面、望樓高聳的重檐、防飛蟲的木板頂棚……
這些是舊的。
城頭的水泥硬化、大口徑固定式青銅鑄炮、輪式短管鑄鐵霰彈炮……
這些是新的。
穿越以來,這還是洪范第一次見到那么多的重型熱武器,而且沒經由他的復原與推動,純粹在此方天地衍化孕育。
蕭楚走上馬面墻,聽爾白城守備講解城外炸藥的埋設情況。
洪范墜在隊后,輕輕觸摸著一尊重炮。
它由銅錫合金鑄造,前裝,使用黑火藥與實心彈,射速十二發每小時,之后為防炸膛要風冷一小時。
很原始,卻格外親切。
不一樣的世界會有不一樣的軌跡。
洪范這樣想,有時難免懷疑自己的作為是一廂情愿,而每念及此,上一輩子的見聞與際遇就染水的濃墨,在記憶中少許化開。
神明、武道、權柄、異族,乃至于武道天驕的身份……
穿越已四年。
所謂適應,同樣是種軟質的馴化。
但這些原始笨拙的火炮以及刺鼻的硝煙氣息好似鐵鏈,替他洞穿時空接上過去,證實一切經行非虛。
旗風烈烈。
城頭居高臨下,周圍地勢一覽無余。
幽湖在北,長寬俱在百里上下,最深處據說有三百米不止。
洪范靠著女墻遠眺。
湖水外沿青藍,偶有江魚躍出水面,如一道短促的白電。
湖心黑魆,正午驕陽竟也照不透。
幽湖湖邊筑著規整堤堰,水位很高,僅次于爾白城,而城湖相夾的平緩低地都是農田。
如此地勢平時方便灌溉,戰時顯然也有軍事作用。
蕭楚看完了城防,放過大汗淋漓的守備,又喚來城守。
她先問后勤軍械,再問軍營安置,而后是人口與青壯年的登記狀況,最后戰時征召序列……
洪范跟在后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心神抽離。
他不知道整整五十萬人面對一場不勝即死的戰爭,會爆發出多么大的力量。
他也不知道蟲族在蔥郁繁茂的三山盆地能繁育出多少兵力。
但洪范心里明白,此戰的結果并不全由戰場決定。
谷西千里終究只是風暴狂亂的外緣。
神京才是狀若平靜的風眼。
······
兩日后,三月十九。
中午。
蔚家專門騰出的精致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