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洪范東行九十里后,在一片淺林外看到了幾柱炊煙,按捺不住高速奔馳,還未入林便見一人聽聞動靜提前迎出。
一身灰麻衣衫、皮膚微黑、臉方平如鍋鏟、手提桿老槍……
不是古意新又能是誰?
“古兄(洪范)?!”
兩人久別重逢,各自激動難抑,狠狠抱在一塊——洪范固然是徹底松了一口氣,而古意新則心頭發熱,紅了眼眶。
他雖遲鈍,也知道對方能尋到這窮鄉僻壤,只可能是為自己而來。
還未等二人散去情緒,又有三四位武者高速掠來。
洪范目光掃過幾人,再看林深處,卻有不少營帳立著,熙熙攘攘聚著足足千把人!
他曾想過自己義兄會救人,卻沒想到能救這么多,遠不是一個拖家帶口能夠形容……
作為在榜天驕,洪范的抵達讓所有人心生振奮。
接著他在古意新的引薦下見了其老父老母、兩位兄嫂,以及三個十歲不到的侄子侄女。
這九人衣衫半新厚實,口音濃重,待人接物還是農人氣質。
而后,營地的幾位領袖陪洪范在中心篝火處圍坐。
雙方就著本地最好的飲食——幾份用油煎過的白面餅子和烤鹿肉——互通姓名身份,交換信息。
原來古意新在茂彥城陷落當夜一人前去探查,見蟲潮勢大便未出手,悄悄回來召集兩個村子的二百余鄉親連夜往東南撤離。
之后二十余日他們東行近九百里,在巢江以南遇到了自化雪城逃出的兩撥人,這才合成了上千人的規模。
當前營地里的最高武力擔當自然是古意新,而平時負責管理的卻是化雪城的城守聶博與城防司都尉習志。
“正月十七,我們在巢江北岸的瞭望哨隔江發現了蟲潮,待消息傳到化雪城時,蟲潮尚在三十里外。”
習志回憶道。
“當時守備的第一反應是整軍備戰。”
他雙目虛搭在篝火上,手中樹枝無意識地翻動木柴,騰起的火星在風中迅速灰冷。
“沒想到一個時辰后蟲潮過來,打頭的卻是兩頭樹神親衛還有過萬的真蟲,至于天上地下的亞蟲更是鋪天蓋地……”
習志說到這里忍不住咬住后槽牙,現出明顯的畏懼神色。
“樹神親衛,也是蟲子嗎?”
洪范疑問道。
他能感受到這位化雪城都尉也是天人交感級別的好手。
“樹神親衛也是蟲子,傳說中是樹神在自己體內培育的特殊個體。與外形大差不差的真蟲類不同,這些親衛外形能力各異,一眼可見不凡,且每一頭最低也有元磁級的戰力,不僅能打還有不亞于人的智慧,能夠說話。”
坐在洪范對面的一位中年人補充道。
他名叫陰飛虎,有先天修為,是柳笛城中的一派之主。
“元磁戰力,還有兩位?”
洪范聞皺了眉頭,想起了茂彥城墻上那個直徑數米的可怖傷口。
所以是元磁級別的蟲族戰力出手?
洪范默然想到。
這就與我從許龜年處得到的消息大不相同了……
他看向古意新,見對方面色尋常,顯然尚不了解其中關竅。
“化雪城沒有元磁駐守,當樹神親衛現身時,士氣幾乎是立刻崩潰——不瞞各位,我當時也雙手發軟,連刀都握不緊了。”
習志繼續說道。
“當時我們才明白為何茂彥與柳笛城連個消息都傳不過來;守備萬念俱灰,便下令讓上下各自逃命,能走一個是一個,當時大部分人都選擇往北去。”
“我本來也要往鐵蛙關去,但下城找家眷時遇到了聶大人;他一力要我們從東面出城逆著人流往蟲潮背后去,沒想到最后真逃了性命。”
他苦笑兩聲,揮手將十幾米外一個半縮在樹后、掛著鼻涕的孩子召來,把沒胃口吃的烤肉送了出去。
孩子歡喜去了。
古意新抱著膝蓋,瞳仁映著火光,呼吸卻粗了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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