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左翼出了問題。”
徐運濤低聲回道,臉頰上的皮肉仿佛板結。
“應該是午時前后,那邊就緩了攻勢,之后都在虛應了事。”
洪范吃了一驚。
“什么意思?”
他擲瓢回缸。
“左翼以‘霞滿天’蘭亥與‘血屠手’晁崢為主,前者上午損了二百人,后者三百;或許天太熱,或許風家的陣地太硬,總之他們不愿意再打了。”
徐運濤回道。
洪范默然點頭,解下腰間明神按在桌上。
這是他數日前就在擔心的事。
云嵐城兩百年搜刮積累,膏腴太多;如今風間客已死,段天南不再,許多人難免泄了底氣、活了念頭,不愿意與作困獸之斗的風家搏命,乃至于動了別的心思。
未久,裘元魁剛回,堂外又來人急報。
“西城有隊伍劫掠,咱們的人過去還是喝止不住,險些動了刀兵……”
天東城外,古意新與風曼云交手的動靜仍遙遙傳來。
洪范面沉如水,握緊佩刀。
······
同日,戌時正(晚八點)。
云嵐南城前龔氏府邸,義軍大帳所在。
中庭,燈火執仗,徹照通明。
義軍眾高層皆在座。
“軍威所在,唯令行禁止而已。”
裘元魁站在堂下,聲音沉痛。
“進軍前我等有,聯軍一體指揮,共遵我軍紀律。”
“然而今日一戰,左路紅霞軍與晁字營畏縮怠命、延誤戰機……”
“你二人可有話說?”
他看向左側,那里坐著名滿淮陽的大槍客“霞滿天”。
“百勝公明鑒,延誤或有,怠命絕無!”
蘭亥即刻回應。
“我麾下兒郎搏命數日本已疲憊,一朝后勁不足,豈能被安上如此罪名?”
他竟是之鑿鑿,絲毫不亂。
反倒是裘元魁未想到對方敢如此顛倒抗辯,氣勢微窒。
戰況激烈,義軍各部又是獨立建制,他并未從左軍提人訊問,坐實證據——更何況以往段天南在時,從來不需如此。
中庭靜了片刻。
洪范掃視過依次列座的三位義軍先天——“傾玉劍”凌知云面色深晦,“霞滿天”蘭亥狀似激昂,“血屠手”晁崢背靠圈椅,滿臉不以為然。
他回想起六月初與他們初會時的光景。
日月起落不過十幾遭,人還是那些人,模樣卻迥異了。
“那西城悖亂又怎么說?”
裘元魁壓下怒意,再問。
“晁當家,你麾下今日連劫七家,辱二女子,害一人命,人贓俱獲,作何解釋?”
“按百勝軍軍律算,自然是我弟兄犯了錯。”
晁崢回道,拱了拱手。
“百勝公既然親自提了,某家回去必狠狠責罰他們。”
他說得很嚴肅,眼色卻輕松——所謂狠狠責罰,大約是打幾軍棍罰點錢財。
眾所周知,裘元魁實力固然高強,但性格溫和寬厚,向來拉不下臉。
亂世之中兵兇如火,燎傷些苦命人在所難免,晁崢悠然想到。
裘元魁緊閉著嘴,也停不下思索。
他作為三郡義軍名義上的魁首,實際上是眾中之一,有什么事都力求顧到所有人,不愿壞了義氣。
而以往事情處理到這一步,也算給在場諸位綠林豪強、軍頭當家們提了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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