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伏威與他對視,直到對方斂去笑意。
“你多慮了。”
他回道。
“只要是院長的意思,敖某絕無二話。”
“那真是再好不過。”
姓胡的笑了笑,身形恢復松弛。
“院里要我怎么做,把伏波行的真賬本送過去?”
敖伏威問道。
“這不難辦,你若需要,今夜就能成事。”
姓胡的卻搖頭。
“這不夠啊。”
他嘆道。
“這還不夠?”
敖伏威反問。
“靳子明身為總督有直達天聽之權——有那些賬目,半個西京都任他予取予求。”
“早先還好說,現在來不及了。”
胡監察搖了搖手指。
“就算靳子明得了賬本,還需要上下核查,然后是取證、拿人、審訊……”
“牽扯如此廣大的案子,從頭到尾搞下來,至少要幾個月才能有結果。”
“你遠離神京不知道,靳子明在西京最多只能待到開春了——每有朝議,少不了對他的攻訐,陛下隨時可能下詔免了他的位置。”
敖伏威聞只是不屑冷笑。
“夜梟,院里既然要幫他,咱們下手就要快、要猛,要一下子打得劉家毫無還手之力……”
胡監察起身離座,負手絮叨。
“那你說要怎么做?”
敖伏威抱起雙臂。
“要我說,只能舍了伏波幫了!”
姓胡的斜睨過來。
“伏波幫是劉家一臂,有組織、有人手、有情報,代表著他們對西京底層的直接控制力;
毀了伏波幫,劉家便失去了半邊眼睛與手腳。”
敖伏威不說話。
“你總不會舍不得吧?”
胡監察睨了他一眼。
“胡鹿門!”
敖伏威一掌按在桌上,起身發作。
胡鹿門趕忙安撫:“別急啊,只是開個玩笑嘛!”
“伏波幫敖某棄之何惜?”
敖伏威并未糾纏。
“但要說憑這就能將西京劉氏一下子按倒,這可遠遠不夠——沈家可與劉家站在一起呢!”
胡鹿門聽了也忙不迭點頭。
“所以要用伏波幫做籌,借一把刀。”
他輕笑道。
“什么意思?”
敖伏威一時不解。
“很簡單。”
胡鹿門語帶自得。
“許龜年滑不溜手,不肯入局,我們就推他一把。”
“你麾下不是有支‘攔江鬼’嗎,是你女兒掌著?讓他們去殺個緹騎就是了。”
“單個緹騎沒什么了不起,死在任務上的多得是——但若橫死在西京城內,事情可就不同了!”
他負手走到窗前,被月光爬了半身。
“彼時,涼州掌武院必然有應對,哪怕許龜年也阻止不了。”
“待掌武院親自斬去劉家一臂,不管許龜年想不想,都是站到靳子明這一邊了!”
胡鹿門側過臉,青紫色的胎記背著月光,暗得發沉。
“沈家呢?”
敖伏威吐了三個字。
“以沈摩耶此人之圓滑,還用說嗎?”
胡鹿門哂笑。
敖伏威唯有默然點頭了。
“好法子,好法子!”
“所以,你要我殺誰?”
他狀若征詢。
“那個聲名最盛的洪范如何?正好他打傷了我兒。”
“別人都可以,唯獨他不行。”
胡鹿門急聲出。
“這人雖出身平平,卻很有些能耐。”
“不光是辦事才能被許龜年看重,你或許不知道,王敏才被抓以后,莊立人第二天就登門拜訪了劉修與靳子明,要兩人承諾絕不牽扯到洪范。”
“更何況他還是星君,我們監察院從不……”
“不必啰嗦,只一說而已。”
敖伏威打斷對方。
“我雖八年未回神京,還不至于連這些事都忘了。”
“好個‘解水伏波’,原來是拿我消遣。”
胡鹿門嘿嘿一笑。
“總之除了他,剩下的任選。”
“西京這里的首尾你處理干凈應當用不著半個月吧?退路的安排,若有需要,院里亦會接應。”
他輕快說完,與敖伏威對了個眼神,自窗中輕靈穿出。
一轉眼,人不見。
唯余白夜蒼茫。
敖伏威踱至窗前,靜對飄雪。
未久,他的發鬢便斑白了。
ps:寫這章的時候,距離我抑郁癥狀復發過了一個來月。
此時再讀本書,我自己都覺得很陌生。
再次向各位道歉,實在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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