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尖利道:“你以為,我跟你一般不在乎名聲?”
“對啊,你確實不在乎名節,倒能頂著滿城風雨當沈家主母,還開起了鋪子。”
她怒罵:“你這般熱心助我,是想讓我跟你一樣背負罵名是不?你想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我身子有多么臟?”
“這樣,你陸昭若才痛快是不是?”
“是了……你被人玷污過清白,自然巴不得多個人陪你挨唾沫星子!”
可憐之人,終有可恨之處。
陸昭若徹底斷了與萬妙娘的往來。
偶爾路過甜水巷,聽見里面飄出破碎的琴音,她也只是加快腳步。
直到有一日,滿城茶肆酒坊都在傳:
“甜巷出了樁奇案!”
“那李衙內被金釵貫喉而死。”
“彈琴的萬娘子認了罪……”
“陸娘子?陸娘子?”
萬妙娘連續喊了幾聲。
陸昭若這才猛地回過神,掩去眼底復雜的情緒,唇角重新牽起溫婉的笑意,引著萬妙娘行至茶案旁坐下:“萬娘子來得正是時候,小妹及笄是大事,禮裙繡樣最是緊要,絲毫馬虎不得。”
她如常地介紹花樣、討論針法、斟酌用料。
直至親自送走了萬妙娘,看著她裊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陸昭若才緩緩斂去臉上的笑容,獨自倚在門邊,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空氣中還殘留著那縷甜媚的異香,甜得發膩,卻也苦得澀人。
她想起萬妙娘笑間不經意流露的疲憊,想起那刻意拖長的袖口下隱藏的淤痕,想起她為妹妹及笄這般盡心盡力……
心中不由得感嘆。
這位名動吉州的第一美人,一生的光華都未曾為自己綻放過。
所有嬌柔媚態、琴音笑靨,皆是為供養身后的家而演。
她周旋于各色男子之間,彈琴賣笑,換得風光與銀錢,便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匯入那個深不見底的家中。
最后,家中卻不需要她了。
于是,她選擇與李衙內同歸于盡。
…………
又過了兩日。
陸昭若算著時間,剛好就是十日。
為何蕭夜瞑還未歸來?
她也不知怎么了,無端地生了幾分擔憂。
正思忖間,冬柔來報,說是蕭統領麾下的親隨王武求見。
王武風塵仆仆,入內便恭敬行禮,稟道:“陸娘子,蕭統領已返抵吉州,特命我前來傳話,請您安心,所托之事已有眉目,確已尋得線索。”
他稍頓,面色略帶歉意,又道:“只是統領今日有緊急公務纏身,實在分身乏術,未能親至府上細說,還望娘子恕罪。”
陸昭若聽后,心下稍安,溫婉一笑:“無妨。尋得線索便是大幸。蕭將軍軍務繁忙,不必拘泥虛禮,豈敢勞煩他親自登門。”
送走王武后,陸昭若不再擔憂,又想起答應給阿寶買糖豌豆,便信步朝街上走去。
賣糖豌豆的老販把熱乎乎的油紙包遞到她手里。
她剛拿穩,不知怎么的,手指突然一哆嗦,整包糖豌豆“啪”的一下全掉在地上,豆子滾了一地。
陸昭若心里猛地一咯噔,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不安。
此時,長街盡頭驟然響起一片驚呼與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