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展顏笑道:“周阿婆這般早來,可是舅姑的早膳有什么吩咐?”
周阿婆下頜微抬,眼皮半耷著:“老夫人的膳飲,老奴自是寅正三刻就伺候妥當了。”
她目光如鉤子般刮過陸昭若的面龐,“倒是大娘子,已有很多日未去給老夫人晨省了。”
陸昭若:“前月染恙時,阿姑親見便催我回房將養,想是怕過了病氣。”
她抬眸淺笑,“如今鋪子連接著蕭條,每日都要早早去……”
周阿婆那雙渾濁老眼在陸昭若面上一寸寸刮過,忽地冷笑:“老奴活了大半輩子,倒沒見過哪個染病的,面色能鮮亮得跟三月桃花似的,想必大娘子的風寒早已好了。”
“大娘子既然大安了,自該盡為人媳的本分。”
她故意將“本分”二字咬得極重,繼續道:“這晨昏定省的規矩,便是小門小戶都省不得,何況我們沈家這樣的體面人家?”
那老婦最愛的,便是看她低眉順眼地捧盂遞盞。
如今這般久不去立規矩,怕是早攢了滿肚子火氣。
陸昭若:“鋪子上月凈虧二十貫。”
她眼尾微垂,露出恰到好處的憂色:“若這般下去,怕是要動到老宅的田契了……煩請阿婆轉告阿姑,說明緣由,就說昭若實在兩難。”
既要她伏低做小的伺候,又要她賺足銀錢供養。
想的真好!
那老虔婆每月偷偷往海外寄的私房,可不全是鋪子里刮出來的油水?
這兩個對比一下,自然鋪子更重要。
周阿婆前腳剛出院門,陸昭若后腳便換了往張氏院里趕。
她刻意揉紅眼眶,進門便屈膝:“兒媳糊涂了!”
她聲音發顫:“鋪子縱是每日虧一貫錢,哪及阿姑萬金之體?方才細想,實在該留在……”
“蠢貨!”
張氏果然拍案而起:“全家嚼用都指著鋪子!都每日虧一貫錢了,還不死快去鋪子仔細著經營?若是再虧,我扒了你的皮!”
跨出門檻,陸昭若想著去早市買些什么吃好……
旋炙豬皮肉好?還是白炸雞好?算了,吃鵪鶉肉餡面片。
裁縫鋪。
云娘捧著個沉甸甸的包裹,眼角笑紋堆成了花:“東家您瞧……”
她小心翼翼地展開包袱,露出里頭雪亮的銀錠子,“足足五十兩雪花銀呢!還是上次那位貴客,前腳剛走呢。”
云娘繼續道:“怪就怪在,那貴客既不定料子,也不選花色,全憑咱們主張。這寒冬臘月的,倒急著預備春裳……”
陸昭若眸光忽閃。
班陵?
真是個好人。
估計是體恤那些跑船的下屬。
她從中取出二兩銀子,沒入袖中。
又翻開賬本,仔細看了一番,執起狼毫筆,將“虧五十貫”劃去,在旁邊批了“冬月晦,收貴客訂銀五十兩整。”
再取來朱筆,在總賬處勾畫:“本月收支兩平”。
若是繼續虧,那沈青書肯定會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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