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御劍?”
“咱們來世間一趟,總要出來看看風景。”
“在天上也能看風景,還快。”
“天上都是云,飛兩次就看膩了。”
林照斜跨在驢背上,身子隨著黑驢的步子輕輕搖晃。
他換了一身青布衣衫,料子普通,但穿著倒也舒坦。
一邊啃著手里剛在路邊攤買的火燒,一邊與白鑠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白鑠化成鯉龍模樣,盤成一圈,窩在林照頭上,像頂了個金色皮帽子,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偶爾甩甩尾巴。
“既然要游歷天下,何必匆忙。”
林照啃了一口火燒,面餅酥脆,夾著的醬肉咸香,很是滿意。
上輩子忙忙碌碌,哪怕是出門旅游也都是人擠人,哪有現在這般舒心。
不用上班,不用工作,連行李都可以放在方寸物里……簡直不要太方便。
除了時不時可能會有一些生命危險之外,簡直完美。
寶瓶洲疆域乃是九洲最小,可國家數量卻不算少。
除了大驪、朱熒、大隋這等雄踞一方的大國外,還有無數如星羅棋布的小國。
梳水國便是其中之一。
地處寶瓶洲中部偏北,國土面積或許還不及大驪一個上等郡府,國力更是微弱,境內連個像樣的修真宗門都難尋,更別提上五境的山上神仙了。
然而,有趣的是,在這等靈氣相對稀薄、仙道不顯的小國,武風卻極為昌盛。
更特別的是,此地的武者,偏愛用劍多于用拳。
他們沒有有練氣士的資質,無法感應天地靈氣走上練氣之路,許多人便將畢生精力投入了劍術的磨礪之中。
久而久之,竟也走出了一條獨具一格的凡俗劍道。
其中一些驚才絕艷之輩,被江湖人尊稱為“劍道宗師”。
其中名聲最著者,有四位。
而林照唯一還記得名姓,便是梳水國的宋雨燒。
也是陳平安記掛了許多年的那位“老江湖”。
林照此行,其一便是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位凡俗劍宗的劍。
修行并非只有一味追求殺力強大、境界高深。
有些修行并不在強弱,他的劍道有趣,有意思,便值得一觀,值得一學。
宋雨燒的劍,或許威力尚不及林照手持銜燭時的殺力,但其對劍道的獨特理解,或許能給他一些不一樣的啟發。
其二,他心中默默推算著時間,陳平安那小子,按原定的軌跡,在離開驪珠洞天后,會有一段時間游歷寶瓶洲。
而梳水國,正是他必經的一站。
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該到了。
林照打算在此地等一等這位“老鄉”,之后結伴前往劍氣長城。
從朱熒王朝,到梳水國,首先要經過彩衣國。
陳平安是從南澗國下船,去往古榆國,隨后經過從彩衣國后,抵達的梳水國,林照如今已經離開了朱熒王朝的邊境,處在彩衣國的國境內。
驢蹄嘚嘚,穿過一片稀疏的林地。
日頭偏西,將一人一驢的影子拉得老長,路旁的田野漸漸被起伏的丘陵取代,遠處山巒的陰影開始蔓延過來,帶來傍晚的涼意。
林照啃完了最后一口火燒,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白鑠在他頭頂動了動,金色豎瞳懶洋洋地睜開一條縫,又很快闔上。
前方丘陵環抱處,出現一個小鎮的輪廓,炊煙裊裊。
鎮子不大,看起來只有一條主街。
林照驅驢進了鎮子,石板路面凹凸不平,兩旁店鋪多已上門板,只有零星幾家客棧酒肆還亮著燈火。
他拉住一個匆匆回家的老漢,問了客棧所在,隨后按照指引,來到鎮子一處小樓前。
門口掛著兩盞紅彤彤的燈籠,在暮色里散發出昏黃的光,門楣上掛著一塊木匾,寫著“悅來客棧”四個字。
林照翻身下驢,上前叩響了門上的銅環。
“吱呀”一聲,門從里面拉開一條縫,露出店小二半張年輕的臉。
他打量了一下門外的青衫少年和那頭溫順的黑驢,側身讓開: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一人一驢,宿一夜。”
店小二臉上露出些為難神色,搓了搓手:
“這個……真對不住客官,今日小店客房都住滿了。”
“滿了?”
林照有些意外,這小鎮客棧生意如此之好?
他目光越過小二肩頭,望向客棧大堂。
堂內點著幾盞油燈,光線不算明亮,但足以看清情形。
當先映入眼簾的,是靠近窗邊的一張方桌旁,坐著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儒衫的年輕書生,約莫二十出頭年紀,正就著燈光捧著一卷書,讀得十分入神,連有人進門都未曾察覺。
他身旁站著個作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低眉順眼,雙手交疊放在身前。
而在另一側靠墻的長條板凳上,則坐著一個穿著褐色短褂的中年男子,正支著胳膊,與對面一個書童模樣的半大少年低聲閑聊著。
地上堆放著幾個箱籠和包袱,看來都是他們的行李。
林照心下明了,這客棧恐怕客房確實不多,連大堂都被占了。
他不再糾結客房,指了指大堂空著的幾張椅子,問道:
“無妨,那便和他們一樣,在大堂將就一夜可好?價錢幾何?”
店小二見林照好說話,松了口氣,忙道:
“使得,使得!大堂歇宿,收您十五文錢,牲口牽去后院槽頭,加些草料,另算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