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城在短暫的平靜下,暗流愈發洶涌。“鋼鐵牢籠”格斗場的邪教據點被摧毀,莫里斯司祭伏誅,三名無辜者獲救,這無疑是一場振奮人心的勝利。基石廳內部舉行了小型的慶功與總結會議,但對紀憐淮、郁堯、王越澤以及西園寺團隊而,緊繃的神經并未有絲毫松懈。勝利的喜悅很快被更深的憂慮所取代,因為后續的清理和審訊工作,揭示了“痛楚神殿”更深、更廣的滲透程度,以及其計劃的惡毒與龐大。
臨時指揮中心內,氣氛凝重。空氣中彌漫著熬夜帶來的咖啡因和電子設備散熱的混合氣味。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顯示著從被摧毀據點服務器殘骸中恢復出的部分數據碎片,經過王越澤連日來的拼湊和解密,已然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圖景。
“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要嚴重得多。”郁堯指著屏幕上不斷滾動的數據流和關聯圖譜,聲音低沉,“‘痛楚神殿’并非一個松散的地方性邪教,而是一個結構嚴密、歷史悠久、跨國活動的龐大組織。莫里斯所在的‘鋼鐵牢籠’據點,只是其在千禧城乃至東亞區域眾多‘培育場’之一。他們的目標,遠不止是制造幾個‘不死選手’或進行小規模的活祭。”
王越澤頂著一頭亂發,眼圈發黑,但眼神異常專注,他接著郁堯的話說道:“根據破解的數據顯示,他們有一個名為‘終極痛楚共鳴’的龐大計劃。通過在特定地點(如充滿暴力與絕望情緒的地下格斗場)篩選并培育‘契約者’(即那些被種下痛苦契約的選手),不斷榨取和提純極致的痛苦能量,最終目的是為了喚醒或滋養一個被稱為‘遠古痛楚之主’的……某種存在。這個存在似乎處于沉睡或非完全體狀態,需要海量的、特定性質的痛苦能量才能完全蘇醒。千禧城,因為其獨特的混亂與秩序并存的特質,被他們選為了重要的能量收集節點。”
屏幕上調出了一張模糊的、似乎是古老羊皮紙的掃描圖,上面繪制著一個扭曲的、由無數痛苦人形纏繞構成的詭異符號,旁邊標注著難以解讀的古老文字,但其中反復出現的“痛苦”、“契約”、“主宰”、“蘇醒”等詞匯,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王越澤敲擊鍵盤,調出另一組數據,“我們發現,類似‘鋼鐵牢籠’這樣的能量異常點,在千禧城及其周邊區域,至少還有三個!雖然能量強度和活動跡象不如被我們端掉的那個明顯,但它們確實存在,并且近期有能量波動加劇的趨勢。很可能,‘痛楚神殿’在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培育場’在運作。”
林星瀾看著屏幕上那些代表著未知危險的光點,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記錄儀,臉色有些發白。西園寺導演則眉頭緊鎖,作為記錄者,他深知這意味著什么——他們之前面對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紀憐淮靜立在屏幕前,目光深邃。丹田內的玄珠傳來持續而沉穩的悸動,并非警示危險,而是一種對同源異質能量的敏銳感應。她能感覺到,城市深處,有幾處地方正隱隱散發著與“鋼鐵牢籠”據點類似、但更加隱蔽和陰冷的能量波動,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伺機而動。
“我們必須盡快行動,”紀憐淮開口道,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在他們察覺到‘鋼鐵牢籠’被毀,加強戒備或轉移之前,找到并摧毀這些剩余的據點,阻止他們繼續收集痛苦能量,延緩那個‘遠古痛楚之主’的蘇醒進程。”
郁堯點頭表示同意:“沒錯。但這次行動必須更加謹慎。我們摧毀一個據點已經打草驚蛇,其他據點的防御肯定會加強,而且手段可能更加詭異。我們需要更詳細的情報,關于這些據點的具體位置、內部結構、防御力量,尤其是……他們培育‘契約者’和進行儀式的具體方式。”
“關于‘契約者’……”紀憐淮沉吟道,“莫里斯據點被摧毀時,那些被控制的格斗手,包括影狼,在契約核心被毀后,大部分都陷入了深度昏迷或意識崩潰狀態,極難恢復。這說明‘痛苦契約’對宿主靈魂的侵蝕是根深蒂固的。我們需要找到一種方法,能在不傷害宿主的前提下,安全地解除或暫時屏蔽契約,這不僅能救人,也能切斷邪教的能量來源。”
王越澤撓了撓頭:“這個有點難搞。契約是直接作用于意識層面的,我的技術手段很難直接干預。除非……能找到契約的能量頻率和編碼規律,進行針對性干擾。但這需要近距離、長時間地監測一個活躍的‘契約者’,風險很大。”
西園寺導演忽然插話道:“或許……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切入。我的紀錄片雖然因為這次事件暫時中斷了在‘鋼鐵牢籠’的拍攝,但之前積累的素材和建立的一些人脈還在。地下格斗圈是個相對封閉的圈子,消息傳得很快。‘鋼鐵牢籠’出事,其他格斗場肯定會有所風聲,但為了利益,比賽不會停止。我們可以嘗試以拍攝其他格斗場為名,接近那些可能存在異常選手的地方,進行暗中調查。”
這個提議讓眾人眼前一亮。這確實是一個相對自然的切入點,既能掩護調查行動,又能利用西園寺團隊的專業性收集表面信息。
“可以。”郁堯權衡片刻后肯定道,“但這需要周密的計劃。西園寺導演,你和你的團隊負責明面上的拍攝工作,盡量低調,避免引起懷疑。憐淮,”他看向紀憐淮,“你依舊作為團隊的特殊顧問隨行,負責感知和應對可能出現的超自然威脅。越澤,你提供遠程技術支持,包括信號監控、環境掃描和緊急通訊保障。我會安排外勤人員混入觀眾或工作人員中,進行策應和安全保障。”
紀憐淮補充道:“我還需要一些時間,嘗試進一步理解‘痛苦契約’的本質。或許通過與玄珠的深度溝通,能找到一些線索。”她感受到丹田內玄珠的回應,那是一種躍躍欲試的探索欲。
計劃就此定下。接下來的幾天,各方分頭準備。
西園寺團隊開始篩選千禧城其他幾個規模較大、同樣以血腥和激烈著稱的地下格斗場,并利用之前的人脈關系嘗試接觸,以“尋求不同格斗場風格”、“記錄更全面的地下格斗文化”為由,申請拍攝許可。這個過程并不順利,經歷了“鋼鐵牢籠”事件后,其他格斗場的管理層明顯更加警惕,但最終,在一家名為“血怒角斗場”的地方,憑借西園寺的名氣和一份精心準備的、看似純粹學術性的拍攝方案,獲得了有限度的拍攝許可。
王越澤則埋頭于他的代碼海洋,升級各種探測和反探測設備,試圖開發出能夠更隱蔽地監測意識能量波動的便攜裝置,并為紀憐淮準備了一個特制的、能夠微弱增強并穩定其共情力輸出的額環式輔助設備。
郁堯則調動基石廳的資源,篩選并培訓了一批精干的外勤人員,他們將偽裝成各種身份,分散在“血怒角斗場”內外,構建一道無形的安全網。
紀憐淮則大部分時間留在靜室,與玄珠進行深度溝通。她回憶著與影狼意識連接時的每一個細節,感受著“痛苦契約”那冰冷、扭曲、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能量特性。玄珠幽光流轉,傳遞來一種古老的、對“束縛”與“誓”類能量的解析本能。漸漸地,她似乎摸索到了一點門道——痛苦契約的核心,在于對“痛苦”定義的扭曲和強制綁定。如果能從意識層面,暫時“重構”或“屏蔽”宿主對痛苦的感知,或許能削弱契約的效力?但這需要極其精微的控制力和對宿主意識狀態的精準把握,風險極高。
準備就緒后,行動日到來。
“血怒角斗場”位于千禧城更邊緣的一片廢棄工業區深處,外觀比“鋼鐵牢籠”更加破敗和不起眼,但內部的喧囂和狂熱卻有過之而無不及。空氣中彌漫著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種劣質興奮劑的刺鼻氣味。觀眾更加瘋狂,賭注也更加駭人聽聞。
紀憐淮以民俗研究員的身份,跟隨西園寺團隊再次踏入這片混亂之地。她佩戴著王越澤特制的額環,感受著其傳來的微弱清涼感,幫助她更好地過濾環境中雜亂的情緒噪音。她的共情力如同無形的觸須,悄然蔓延開來,謹慎地掃描著整個空間。
很快,她就在擂臺上,鎖定了一個目標。
那是一名綽號“屠夫”的壯漢選手,他的比賽風格極其殘忍,以折磨對手為樂。在紀憐淮的感知中,這名選手的意識外圍,纏繞著一層與影狼身上類似的、但更加暴躁和混亂的冰冷能量絲線——那是痛苦契約的痕跡!而且,這股能量似乎正處于一種不穩定的活躍狀態,仿佛隨時會失控。
“發現目標。”紀憐淮通過加密通訊器低聲告知同伴,“能量特征符合,但狀態很不穩定,可能比影狼的情況更糟。”
西園寺導演不動聲色地示意攝影師將鏡頭對準擂臺,記錄下“屠夫”的比賽。王越澤在遠程緊張地監測著數據:“能量讀數確認!波動劇烈!老紀,小心點,這家伙可能是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紀憐淮深吸一口氣,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她必須想辦法,在不引起邪教察覺的前提下,近距離接觸“屠夫”,嘗試解析甚至干擾他身上的“痛苦契約”。而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格斗場中,任何細微的失誤,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千禧城的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緩緩浸染著天際最后一抹殘紅。城市邊緣,“血怒角斗場”所在的廢棄工業區更是早早被深沉的黑暗所吞噬,只有零星幾盞殘破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拉長出扭曲的-->>影子。空氣中彌漫著鐵銹、機油和某種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遠不如市中心那般繁華喧囂,卻自有一種壓抑的、仿佛蟄伏著猛獸的死寂。
幾輛經過偽裝的黑色廂式貨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距離角斗場入口尚有數百米的一處廢棄倉庫陰影中。車門滑開,郁堯率先躍下,他身著便裝,但身形挺拔,眼神銳利如鷹,快速掃視著周圍環境。緊隨其后的是紀憐淮,她穿著一身深色運動裝,長發束起,臉上戴著一副遮住半張臉的平光眼鏡,刻意收斂了氣息,但那雙隱藏在鏡片后的眸子,卻比夜空中的寒星更加深邃明亮。西園寺導演和他的團隊成員——攝影師阿杰(傷勢已無大礙,但臉色仍有些蒼白)、錄音師以及一名場記,也陸續下車,各自檢查著隨身設備,氣氛凝重而專注。
“根據越澤前期掃描和線報,‘血怒角斗場’的安保等級比‘鋼鐵牢籠’更高,入口盤查嚴格,而且內部結構復雜,有很多不明區域。”郁堯壓低聲音,攤開一張由王越澤遠程傳輸并打印出來的簡易結構圖,“西園寺導演,你們明面上的拍攝申請只限于前場觀眾區和部分開放后臺區域,禁區很多。憐淮,你的感知是關鍵,一旦發現異常能量波動或意識控制痕跡,立刻預警。”
紀憐淮微微頷首,指尖無意識地輕觸藏在衣領下的微型通訊器,王越澤特制的額環緊貼皮膚,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幫助她穩定心神。“我能感覺到,這里的‘氣味’和‘鋼鐵牢籠’很像,但更加……渾濁和暴戾。痛苦的情緒如同沉淀的淤泥,積壓得很深。”她輕聲說道,共情力如同無形的漣漪,已提前向角斗場方向蔓延開去,觸碰到的是一片狂躁、麻木與絕望交織的情緒沼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