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注意力集中到擂臺上。此刻正在進行的一場墊場賽,一方是一名身材壯碩、紋身遍布的常規選手,另一方則是一名看起來相對瘦削、眼神空洞、動作卻異常精準迅猛的年輕人——資料顯示他叫“影狼”,正是近期崛起的“不死選手”之一。
比賽開始。常規選手怒吼著發起猛攻,拳頭如同雨點般落下。影狼不閃不避,或者說,他的閃避動作機械而高效,以最小的幅度避開要害,硬生生用身體承受了大部分攻擊。令人心悸的是,即使被重拳擊中肋部或臉頰,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眼神依舊空洞,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反而,在承受攻擊后,他的反擊會驟然加速、力量暴增,一記看似平淡無奇的直拳或低掃腿,往往能爆發出遠超其體型的威力,將對手狠狠擊倒。
觀眾為之瘋狂,賭徒們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影狼的名字。
“看到了嗎?”西園寺導演不知何時站到了紀憐淮身邊,他的聲音透過嘈雜的環境,低沉而清晰,帶著紀錄片導演特有的觀察力,“那種眼神……不像活人。還有他的恢復力,太詭異了。我拍過那么多格斗手,重傷后眼神里會有痛苦、不甘、甚至恐懼,但他……什么都沒有。就像一具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紀憐淮微微點頭,她的共情力正試圖穿透影狼那層冰冷的外殼。她感受到的不是堅韌的意志,而是一種……被強行壓抑、扭曲的痛苦洪流。仿佛有無數根無形的針,正持續不斷地刺入他的神經末梢,將極致的痛楚轉化為某種驅動身體的能量,而他的意識本身,卻被封鎖在某個黑暗的囚籠里,只能被動承受。更深處,有一道冰冷的、如同契約烙印般的能量印記,牢牢鎖住了他的靈魂本源,不斷抽取著什么,又反饋回某種不自然的力量。
“他確實感覺不到‘正常’的疼痛,”紀憐淮輕聲對西園寺說,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符合研究員身份,“因為他的痛覺神經,可能被某種東西……篡改或覆蓋了。他承受著更深層、更本質的痛苦,但那痛苦不屬于他自己,而是被轉化為燃料。”
西園寺導演深深看了紀憐淮一眼,眼神復雜,沒有追問,只是低聲道:“小心點。這個圈子水很深,盯著我們的人不少。”他示意攝影師將鏡頭對準擂臺,但角度刻意避開了影狼特寫,更多捕捉觀眾反應和場地環境,這是一種謹慎的保護。
第一天的潛入在高度緊張中結束。除了近距離觀察影狼的比賽,紀憐淮還借著“研究”之名,在團隊掩護下,大致摸清了“鋼鐵牢籠”的布局:中央擂臺區、選手休息室、醫療點、觀眾席、貴賓包廂以及幾個隱蔽的出口和通道。她能感覺到,越靠近后臺區域,那種冰冷的扭曲的能量殘留就越發明顯。
返回臨時駐地后,紀憐淮立刻與基石廳聯系。郁堯和王越澤早已在線等待。
“感覺怎么樣?”郁堯的聲音透過加密頻道傳來,帶著關切。
“能量環境非常污濁,‘痛楚神殿’的痕跡很明顯。”紀憐淮匯報,“那個叫影狼的選手,靈魂被種下了類似‘契約’的東西,意識被禁錮,痛苦被轉化利用。這絕非自然或科技手段能達到的效果,更像是一種邪惡的儀式法術。”
王越澤那邊傳來噼里啪啦的鍵盤聲:“老紀,你帶回來的環境能量掃描數據分析出來了。格斗場核心區域有幾個點的能量讀數異常高,頻譜特征與已知的任何能源都不匹配,反而……有點像某種古老的祭祀場所的能量殘留。而且,賭盤資金流確實有問題,有大筆資金圍繞這幾個‘不死選手’流動,最終匯入的幾個加密賬戶,經過層層追蹤,關聯到幾個注冊在海外的空殼公司,背景成謎,但操作模式有宗教組織的特征。”
“看來我們的方向沒錯。”郁堯語氣凝重,“憐淮,繼續深入,但要絕對保證安全。西園寺導演那邊,我會再溝通,確保配合。”
接下來的幾天,紀憐淮隨著拍攝團隊更加深入地接觸格斗場的運作。她以研究格斗文化背后的心理動機為由,嘗試接觸一些非“不死選手”的普通格斗手和工作人員。從他們零碎、謹慎甚至充滿恐懼的談中,她拼湊出更多信息:關于“不死選手”的傳說如何興起;關于一些失敗選手或得罪某些勢力的人神秘消失的傳聞;關于格斗場深處某些區域被視為“禁地”,連資深工作人員都諱莫如深。
她的共情力在這些接觸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她能感知到這些普通人內心的矛盾——對力量的渴望、對金錢的依賴、對暴力的麻木,以及深藏的不安與恐懼。這些真實的、復雜的人性碎片,與“不死選手”那非人的冰冷形成了鮮明對比,讓她更加確信“痛楚神殿”是在踐踏和扭曲最基本的人性。
同時,她也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窺視感。似乎有隱藏的眼睛,在暗處觀察著西園寺團隊,尤其是她這個新來的“研究員”。她不動聲色,將計就計,偶爾流露出對“超自然力量”或“潛能激發”的過分“學術興趣”,試圖引蛇出洞。
時機在一個周末的夜晚到來。“鋼鐵牢籠”舉辦了一場大型賽事,壓軸戲正是影狼對陣另一名實力強勁的老牌冠軍。場內氣氛沸騰到了。西園寺團隊獲得了進入后臺準備區進行短暫拍攝的許可——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后臺區域比前臺更加混亂和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血腥味、藥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金屬銹蝕又帶著甜膩的氣息。選手們或沉默地熱身,或緊張地祈禱,或注射著不明的藥劑。工作人員行色匆匆,眼神警惕。
紀憐淮的玄珠傳來了清晰的警示性悸動。那股冰冷的、屬于“痛楚神殿”的能量氣息在這里尤為濃烈。她跟隨團隊,假裝拍攝一些后臺花絮,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每一個角落。在一個相對僻靜的通道拐角,她注意到一扇不起眼的、需要特殊門禁的鐵門,門縫下方隱約透出暗紅色的、不自然的光暈,并且散發出最強烈的邪異能量波動。
“那里是……”她低聲問旁邊一名看似資深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臉色一變,連忙擺手:“那是廢棄的舊設備間,沒什么好看的,里面很危險,你們千萬別靠近!”他的眼神閃爍,充滿了恐懼。
就在這時,壓軸賽前的暖場環節出了意外。一名暖場表演者,在完成高難度動作時,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從高處摔落,抱著頭在地上瘋狂打滾,仿佛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口中胡亂語,隱約能聽到“契約……烙印……痛……”等詞語。現場一片混亂,醫護人員匆忙上前。
紀憐淮心中一震。這個表演者并非“不死選手”,但他的癥狀,與她感知到的靈魂被侵蝕的跡象極為相似。可能是接觸了相關物品,或是……儀式失敗的波及者?
混亂中,她敏銳地捕捉到,那名阻止她靠近鐵門的工作人員,悄悄溜到角落,用加密通訊器低聲快速匯報著什么,眼神不時瞟向她和西園寺團隊。
“我們被盯上了。”紀憐淮立刻通過隱秘通訊器告知西園寺和外圍的王越澤。
“老紀,根據能量監測,你發現的那扇門后能量反應急劇升高,可能有什么東西被啟動了。小心!”王越澤緊急預警。
幾乎在王越澤話音落下的同時,后臺的燈光猛地閃爍了幾下,電流發出滋滋的異響。一股無形冰冷的威壓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讓在場所有人心頭一沉,仿佛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喉嚨。那名發狂的表演者突然停止了掙扎,雙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下,氣息全無。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即將出場的影狼,原本空洞的眼神,驟然轉向了紀憐淮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滿了某種被強行注入的、冰冷的惡意與鎖定感。他周身開始散發出肉眼可見的、淡淡的黑紅色霧氣,肌肉不自然地賁張,喉嚨里發出低沉的、非人的嗬嗬聲。
“不好,他被控制了!目標是你!”西園寺導演經驗豐富,立刻意識到危險,示意團隊成員后撤。
觀眾席似乎并未察覺后臺的異變,依舊沉浸在狂熱的期待中。但紀憐淮知道,真正的危險已經降臨。邪教組織顯然察覺到了調查,并決定采取行動,要么滅口,要么……將她這個擁有特殊感知力的人,視為新的、更優質的“祭品”候選!
影狼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猛地撞開身邊試圖阻攔的工作人員,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朝著紀憐淮直撲過來!速度之快,力量之猛,遠超他之前在擂臺上的表現。
危機一觸即發,紀憐淮能否在暴露更多實力的情況下化解這次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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