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搖了搖頭:“那都是上面牽頭搞的,具體哪些人弄的,我們普通工人哪清楚。只記得后來項目停了,設備也拆了,但有些埋在地下的線纜可能還在吧。”
告別陳伯,林星瀾對紀憐淮說:“紀小姐,您看,城市的記憶是分層的。最新的創傷覆蓋在舊的痕跡之上。‘幻鏡’項目的異常,可能激活了更早的、屬于工業時代的集體潛意識殘留。這或許能解釋,為什么那個‘倒影城市’的傳聞中,景象如此光怪陸離,混雜著不同時代的元素。”
紀憐淮深深點頭,林星瀾的視角為她打開了新的思路。這個“鏡像都市”,可能不是一個單一的怨靈作祟,而是一個由強烈怨念為核心、吸附了區域歷史中各種負面情緒和記憶碎片而形成的、復雜的“意識聚合體”。這也解釋了為何其表現形式如此混亂,既有高科技的虛擬偶像元素,又有陳舊的老工業景象。
隨著調研的深入,紀憐淮利用共情能力,在白天相對安全的環境下,小心翼翼地感知著這些重點區域殘留的“情緒化石”。她能感受到多種情感交織:有工業時代機械重復的麻木與疲憊,有時代變遷中被拋棄的失落與不甘,也有近期“幻鏡”項目帶來的那種虛幻的興奮與隨之而來的巨大失落感。而在所有這些之下,一股最新鮮、也最強烈的悲傷與憤怒,如同暗流中的主河道,貫穿并統御著其他情緒——那無疑屬于“琉璃”。
王越澤那邊的數據分析也取得了進展。他成功定位了幾個殘留的“幻鏡”節點地下線纜的大致走向,發現它們與城市照明系統的某些老舊回路存在物理上的交叉或臨近。他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琉璃’的怨念核心可能依附在某個未完全失效的‘幻鏡’節點服務器上,它利用城市夜間照明系統泄露的微弱電磁能量作為‘催化劑’或者‘橋梁’,在特定條件下將自身的意識場投射到現實空間,形成那個‘鏡像都市’!光,不僅是觸發條件,很可能還是它顯現的載體!”
這個推斷將“光”的作用從單純的觸發,提升到了構成“鏡像”本質的關鍵因素。一切都指向了更深入的夜間調查。
時機很快到來。林星瀾的紀錄片需要拍攝一組千禧城“晝夜交替”的延時鏡頭,地點選在了運河區一個能俯瞰老碼頭和部分舊廠區的制高點。拍攝時間,恰好是從黃昏到午夜。
紀憐淮以探討夜景拍攝氛圍為由,隨同前往。夜幕緩緩降臨,千禧城的燈火次第亮起,將運河染成一條流光溢彩的緞帶。拍攝團隊架好機器,開始工作。紀憐淮則站在一旁,看似欣賞夜景,實則全神貫注,將共情力緩緩擴散出去,如同最靈敏的聲納,探測著周圍能量場的變化。
起初,一切正常。只有夜風、水聲和遠處城市的喧囂。但隨著夜色加深,尤其是當時鐘接近子夜時分,紀憐淮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質感”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那種在運河邊感受過的、空間粘稠感和光線折射誤差再次出現,而且比上次更清晰、更持續。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運河對岸那片廢棄的老廠區。在明亮的月光和遠處霓虹的映照下,那些沉默的廠房輪廓似乎……產生了極其細微的重影?就像是視力散光的人看到的景象,邊緣帶著模糊的光暈。更讓她心悸的是,丹田內的玄珠再次傳來持續不斷的、冰冷的悸動,比上次更明確,帶著明確的警示意味——異常空間正在活躍!
她立刻通過加密耳麥低聲通知王越澤:“越澤,能量場開始活躍,坐標就是我現在的位置附近。”
“收到!我這邊監測到該區域環境能量讀數正在穩步攀升!老紀,你千萬小心!”王越澤的聲音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拍攝團隊中一名負責照明的年輕助理,可能是為了調整一個角度,獨自走向不遠處一個光線相對昏暗的、靠近老墻的角落。那里恰好有一盞年代久遠、燈光昏黃的路燈。
紀憐淮心中警鈴大作!那個位置,符合王越澤總結的所有觸發條件:夜間、孤立位置、特定光源!
“別過去!”紀憐淮幾乎要喊出聲,但又怕引起恐慌打草驚蛇。她只能快步向那名助理走去,試圖自然地將他引回團隊。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那名助理剛走到路燈下,身影在昏黃的光線中拉長。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路燈,身體猛地一僵!然后,就像運河邊那個服務員一樣,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神變得空洞而恐懼,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小張!”林星瀾和其他團隊成員驚呼出聲,紛紛圍了過去。
紀憐淮心臟狂跳,她沖到近前,看到那名助理倒在地上,身體僵硬,雙眼圓睜,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癥狀與之前那個服務員一模一樣。
而在他倒下的瞬間,紀憐淮清晰地看到,以那盞老舊路燈為中心,周圍一小片區域的景象出現了劇烈的扭曲和重影,仿佛現實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個陰冷、破敗、色調詭異的“倒影世界”一閃而過!那個散發著白光的發光體,似乎在那個世界的深處冷漠地瞥了一眼現實。
這一次,異常就發生在眼前,而且直接沖擊了她的拍攝團隊。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