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林星瀾的通話,紀憐淮立刻切回王越澤的線路,將林星瀾的邀請和她的選題簡要告知。
“這么巧?”王越澤也感到驚訝,“這個林導……是她嗅覺太敏銳,還是……她也知道些什么?老紀,這事兒越來越有意思了。看來你有正當理由去現場看看了。”
“嗯。”紀憐淮望向窗外璀璨而冰冷的城市燈火,“不管是巧合還是必然,這個‘鏡像’,我都得去親眼看看了。”
第二天下午,紀憐淮如約來到位于創夢坊的“舊夢咖啡”。這里是由舊工廠改造的藝術區,保留了粗獷的工業骨架,又注入了時尚的設計元素,白天是文藝青年和游客的聚集地,氣氛閑適。林星瀾已經等在靠窗的位置,她本人比影像資料中更顯清瘦知性,眼神銳利而包容。
簡單的寒暄后,談話很快切入正題。林星瀾展示了一些她收集的老照片、城市變遷地圖以及一些街頭采訪的片段,講述著創夢坊和運河區從工業重地到娛樂中心再到如今混合業態的演變。
“但您不覺得嗎,紀小姐,”林星瀾壓低了些聲音,眼神中閃爍著探尋的光,“在這些光鮮的改造之下,總有一些東西沉淀下來,無法被完全覆蓋。我采訪過一些老居民,他們提到深夜時分,尤其是在靠近當年老廠區核心或者運河某些僻靜河段,有時會聽到不存在的聲音,看到不該有的光影,甚至有種‘走錯了地方’的恍惚感。他們稱之為‘城市的夢游’。”
紀憐淮靜靜地聽著,共情力讓她能感受到林星瀾話語背后那份對真相的執著與隱隱的不安。“您認為這些現象只是心理作用或集體記憶的投射嗎?”
林星瀾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我不確定。但我相信,空間是有記憶的,尤其是承載過強烈情感和劇烈變遷的空間。或許,在某些特定條件下,這些記憶會以我們尚未理解的方式‘顯影’。”她頓了頓,看向紀憐淮,“我邀請您,也是希望借助您作為優秀演員的那種穿透表象、直抵內核的敏銳感知力。我相信,有些東西,需要不同的‘眼睛’才能看見。”
談話結束后,紀憐淮沒有立刻離開。她在創夢坊街區漫步,感受著這里的氛圍。陽光下的街區充滿活力,但她刻意調動起細微的共情力,去觸摸這片土地更深層的“情緒”。在經過一個廢棄的、掛著“幻鏡網絡歷史展覽館(籌備中)”牌子的舊倉庫時,她感到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捕捉的違和感,像是平靜水面下的一絲暗流,帶著陳舊的悲傷和某種被壓抑的躁動。玄珠沒有任何明顯反應,但她內心的疑云更重了。
夜幕降臨后,紀憐淮在王越澤的遠程指引下,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裝束,獨自來到運河區一段相對僻靜的河岸。這里與創夢坊的喧囂不同,只有零星的路燈和緩緩流淌的河水。王越澤在加密頻道里實時匯報著監測數據:“老紀,注意,環境能量讀數開始有輕微波動,和你之前描述的感覺有點像,但更微弱,更……彌漫。”
紀憐淮屏息凝神,將共情力緩緩釋放出去,如同撒出一張無形的細網,感受著周圍的能量流動。起初,只有夜晚的涼意和河水的水汽。但漸漸地,她捕捉到了一種難以喻的“質感”變化。空氣仿佛變得粘稠了一些,光線似乎產生了極其細微的折射誤差,眼前的景物邊緣出現了一瞬即逝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重影。耳邊似乎有極遙遠的、像是電流雜音又像是無聲吟唱的微弱聲響。
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卻讓她脊背微微發涼。這不是直接的意識攻擊,更像是……整個空間本身在“呼吸”,呼出了一種能扭曲感知的“氣息”。
就在這時,她看到河對岸一個晚歸的酒吧服務員,走路有些搖晃,似乎喝多了。那人走到一盞路燈下,身影在燈光下拉長。突然,他腳步一個踉蹌,扶住了燈柱,然后緩緩滑倒在地,一動不動。
紀憐淮心中一緊,立刻快步穿過小橋靠近。王越澤在頻道里急促地說:“監測到局部能量峰值!就在那個人倒下的位置!”
紀憐淮跑到那人身邊,發現他雙眼圓睜,瞳孔渙散,意識清醒卻無法動彈,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充滿恐懼的氣音。他的目光沒有焦點,仿佛穿透了現實,看到了另一個維度的恐怖景象。
紀憐淮蹲下身,沒有貿然觸碰他,而是將一絲極其溫和的共情力探向他混亂的意識邊緣。瞬間,一片破碎、扭曲的畫面涌入她的感知:顛倒的城市輪廓、流淌著黑色液體的運河、無數模糊的、無聲尖叫的身影,以及一個在遠處高處、散發著冰冷白光、看不清面目的……發光體。
這景象一閃而過,卻無比真實而駭人。與此同時,她丹田內的玄珠,第一次針對此地的異常,傳來了一絲清晰無誤的、帶著警惕與排斥意味的冰涼悸動!
紀憐淮立刻收回感知,迅速撥打了急救電話,并匿名通知了附近巡邏的安保機器人。她退到陰影處,看著救護懸浮車將那名服務員帶走,心中已如明鏡。
林星瀾的直覺是對的。王越澤的數據也是對的。這片區域,確實存在一個與“幻鏡”節點相關的、會在午夜時分與現實重疊的“鏡像空間”。而那個發光體……是否就是王越澤提到的數據碎片中,那個被刪除的虛擬偶像“琉璃”的殘識?
千禧城的倒影,已悄然浮現。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