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靜立廊下,望著仆人們如潮水般涌入她的院落。
那些曾被白琉璃挑剩的綾羅綢緞、珠翠金鈿,如今竟都原封不動地送到了她面前。
多諷刺啊。
從前她哭鬧、撒潑、爭搶,卻永遠只能拾人牙慧。
如今她不不語,這一切反倒爭先恐后地涌來。
“姑娘,大少奶奶已經回府了。”
五日前,蘇明河的妻子沈氏回通州娘家為母親賀壽。
然而蘇禾清楚,大嫂此行還有一個重要目的——替大哥謀取御前侍衛的職位。
前世,他們能里應外合將她的這個明明已經訂婚的人的畫卷送到和親使臣的手中,就是大哥這御前侍衛親自遞送!
這把刀得從大哥這里下了!
或許是因為大哥愛屋及烏的原因,大嫂對白琉璃極為親厚,對她大多時候都是極為冷淡。
可親厚又如何,冷淡又何妨?只要刀用好了,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
喝著茶水,看了一眼再次堆滿梳妝臺的首飾輕笑:
“大哥被杖責受傷,大嫂自然要回府照料。”
蘇禾輕撫茶盞,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不過大哥身邊那位段姨娘,向來更得歡心,想必會照顧得…更周到些。”
小桃疑惑地望著主子:“段姨娘是大少爺的貼身丫鬟出身,情分自然不同。”
“是啊,這份青梅竹馬的情誼連大嫂都要讓三分呢。”
蘇禾忽然話鋒一轉,“我記得,你與段姨娘院里的紅柳是同鄉?”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蘇禾低聲囑咐幾句。
小桃領命而去時,正遇上端著藥碗進門的崔嬤嬤。
老嬤嬤瞇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丫鬟雀躍的背影,這才緩步踏入內室。
“嬤嬤來了?院中簡陋,委屈嬤嬤了。”
見姑娘被自已警告后對她態度依舊和藹謙卑。
這位的性子可當真有了幾分太皇太后的影子在。
鎮定自若,倒是像做大事之人。
“姑娘客氣了,照顧姑娘是老奴的本分。這是坐胎藥,還請姑娘服下!”
蘇禾一掃,毫不遲疑接下一飲而盡。
如此一來崔嬤嬤更加滿意她了。
這藥的確是極好的坐胎藥。
蘇家老太太年輕時便是名震江南的名醫,一手妙手回春的醫術曾為蘇家掙來潑天富貴,卻也被這“醫女”名頭剮盡了體面。
流如刀時,昔日恩愛的夫君冷眼旁觀,任她血肉之軀生生捱過千夫所指,轉身便一頂頂粉轎抬進府來。
老太太最終蜷縮在郊外莊子里,抑郁枯萎!
直到蘇禾出生——她鼻尖一動就能辨百草,十歲便偷翻爛了所有醫典。
老人枯槁的手按著孫女性命起誓:“若困內宅,永不得行醫!”
故此,那藥她一聞便知!
蘇禾的乖巧識趣讓崔嬤嬤越發滿意,臨出門時更直提點:“閻王易見,小鬼難纏。不過是灑掃庭院的粗使婆子,三人夸表小姐仁善,卻無一人記得姑娘才是這府里的主子。”
白琉璃慣會做戲,施些小恩小惠,便賺得滿府稱贊,虛偽得令人作嘔。
崔嬤嬤卻嗤笑出聲,嗓音沙啞如磨砂:“姑娘既不缺銀錢,何不砸個痛快?名聲這東西——能捧人,也能殺人,白姑娘今日靠它風光,來日,姑娘自可讓它……見血。”
這般明晃晃的算計,哪像深宮嬤嬤的辭?倒像沙場老將的刀,出鞘必見鋒芒。
蘇禾怔住,待回神時,屋內只剩她一人。
——是啊,利刃何須藏鋒?
既然父親要捧她,那她便讓這府里上下都嘗嘗被金銀砸暈的滋味。
受教了!
等小桃第二次送去銀錢從紅柳處回來時,蘇禾便知事成了,只等雪停好戲便能上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