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武寧兵馬人困馬乏,才一口氣還沒嘴里的干糧都沒到胃里,沖鋒牛角聲猛然響起,所有人江南士兵俱都駭然,聽從兵長的叱罵指揮木然拿起刀柄,被迫失了魂集結到一處。
山間作戰騎兵施展不開。
牛角響徹山谷,兩方人馬手持盾牌以山間地勢沖勢,猛地懟向對方,兩方人馬以血肉之軀悍然撞到一塊,山澗峽谷間都是人肉抨擊聲響,慘叫聲喊殺聲交織成一團,青天白日,青冥山仿佛成了烈火油烹的無間地獄。
武建章與謝寧站在高處,周身皮膚全在發麻不停,他甚至說不出半個字來。
謝寧心臟已然被遏住,呼吸徹底堵在喉嚨。
一場仗不知打了多久,謝寧雙腿麻疼全都感覺不到,直到天徹底黑下來,喊殺聲逐漸被戰馬嘶鳴聲替代,謝寧頭皮猛地一緊,嘶啞著嗓子道:“時候到了!武大人,收繳戴榮就在此刻!”
“你我,務必一擊即成!”
周若失其鹿,天下群雄皆可逐之。
大宴之前大庸王朝便是滅于世家豪強之手,與大庸王朝一樣國祚延綿至今三百余年的大宴,已然出現世家足夠跟朝廷分庭抗禮的局面,這一點各地兵馬豪強皆知。
戴榮沒有十足的野心篡位奪取天下。
但擁兵自重,將江淮地區鹽鐵私自掌控也是事實。
至于為何能走到今天,恐怕從被茶鹽使廖靖遠發現那一刻就根本無法控制了,多年家底一朝空,戴榮此刻也如史書上的敗寇一般,一半茫然想活命,一半想徹底豁出去哪怕拼個死,也能在史書上賺一行烈性。
“叔父!太子的兵過來了!”
鄭裕和滿臉是血地挑了帳子進來,眼睛赤紅一片,“現在該怎么辦?是折返揚州,咱們順著臺州往南洋去,還是……”
“上青冥山!”
“青冥山?!”
鄭裕和大腦空白一片。
撤退的路線是他與戴榮共同商定好的,一條逃往南洋,靠曾經積攢的財富也能安逸過一下半輩子,令一條,則是逃上青冥山上依大山蟄伏,待時機成熟再行脫身。
但看眼下太子震怒,半點不講昔日舅甥情面將中興十萬兵馬全數集結青冥山周圍,勢必將他們這些近親趕盡殺絕。
十數萬人搜山,恐怕連個螞蟻都跑不掉。
真的逃上青冥山那還有命在嗎?
戴榮一把抓住鄭裕和的胳膊,“裕和我乃太子母舅,不論怎樣他不會殺我,我的家小都在南洋,你……我將他們全部托付給你……”
“叔父……”
鄭裕和明白了,戴榮是要將生還的機會給他,自己上青冥山吸引走中興軍的所有注意力。
“事不宜遲,快走!”
戴榮腰間佩刀早已開刃,他道:“曾朝在揚州城占盡了便宜,他雖兇殘,但此番他獲得財務在擴充個水軍都不在話下,他也未必不會放你一條生路,鄭和聽我的,你即刻就走!”
“殿下!”
及至深夜,朝廷兵馬仍舊沒抓到戴榮人影。
竄行山中,草割破了趙斌的臉,他大踏步走過來對趙奕道:“剛又俘了一小股江南兵,仍舊沒有戴榮的影子。”
武寧叛亂,幾乎是在全天下人的面打了乾元帝跟東宮太子的臉。
乾元帝初聽戴榮鄭裕和謀反,龍威震怒,三十年來頭次對太子破口大罵,趙奕在紫宸殿跪到天亮,才求得乾元帝松口允他親自帶兵斬殺悖逆他們父子之徒。
趙奕從懂事那天起,便老成算計。
這些年步步為營,即便其他皇子蠢蠢欲動,但從沒一個敢在明面上僭越太子威嚴,就連鬧騰最兇的祁王,在他眼里都根本不值一提,他敬戴榮為母后最后一個親人,在軍費朝政上向來多有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