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就是一個腦袋瓜聰明點的泥腿子,竟叫廖吉昌如此看重。
此刻就算他后悔也晚了。
但讓他更加膽戰心驚的是,販賣男女幼童的事兒竟然叫官府拿住了把柄。
這事兒要是捅到朝廷,一旦降罪下來,就算他們盧家不倒臺、不死人,也得元氣大傷。
“這要怎么辦呦!”
薛仁青一拍大腿,屁股砸在凳子上。
盧軒蹭地起身。
這么拖下去不是辦法,越拖情勢越對他們盧家不妙。
跟胡人那邊的交易,一天被催八百次,原本白城的庫房還能勉強支持,但現在連白城的產業都被封了。
不管是胡人還是運送幼童出西北的證據,都容緩不得。
更何況他們還有更大的把柄在胡人手上,根本容不得任何閃失。
盧軒急沖沖地往外走。
薛仁青連忙跟上,拽住盧軒,“你干嘛去?”
盧軒一把甩開薛仁青,怒道:“去找廖吉昌!廖大人!就算磕頭也得讓他把封給解了!”
可到了衙門,他反復祈求人家廖吉昌根本不見他。
更讓盧軒感到頭皮發麻的是,府衙的人告訴他,西北邊軍傾巢出動下午的時候已經點將要出兵西征。
西北邊軍全軍壓境。
不光不打,還拒絕任何溝通。
哈斯和幾個為數不多沒感染瘟疫的將領頭比牛腦袋都大。
來草原大營不到三天,謝寧不是在治病,就是搶救的路上,這兩天半經他手搶救回來的胡人將領足有十一個。
草原士兵們看他的眼神也逐漸從防備變成感激。
哈斯不在的時候,他的行動便沒有那么受限。
上午謝寧剛查看完金科兀的狀況,出了帳篷便溜達到再往北大營的邊際,萬里碧波如煙蓋,一望無際的草原景色讓人放松,謝寧行走在膝蓋深的低矮草從中,遠看有個牧童在樹下乘涼,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那孩子跟張大寶差不多大。
半睡的眼皮看了陌生人來,立刻警惕。
“別怕!”
謝寧拈起地上紫藍色小花,摘了一朵,看牧童手邊放著道德經,輕聲道:“你在看書?”
牧童眨了眨眼,用不流利的漢話道:“撿來的,不認識。”
“不認識字?”
牧童點了點頭。
謝寧提袍子在牧童身邊坐下,拿起破爛的道德經念了起來。
草原上的小孩常年臉上掛著坨紅,他聽著謝寧溫潤的讀書聲,露出羨慕的眼神。
謝寧問他叫什么。
牧童搖了搖頭。
他說自己是漢人女子生下的孩子,他娘前年大旱被族人吃了,像他這種血種的雜種,在草原不配有名字。
謝寧四村片刻,折斷樹枝,拈開一片草皮,寫下三個字。
“天、地、人。”
牧童跟著念,“天、地、人。”
謝寧道:“生而為人,行走天地間,名字就是來過世間唯一的符號,你剛說你娘姓劉,那你便叫劉玄吧。”
“劉玄?”
少年懵懂的眼神激動出淚花。
“嗯,你以后就叫劉玄,不是什么漢人雜種,也不是連名字都不配有的人。”謝寧搖了搖手里的小花道:“這種顏色的花,你知道哪里還有嗎?”
“知道!”
少年起身指著大營相反方向道:“那邊有,有很多!”
謝寧跟隨少年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穿過胡人大營,走到比鄰大宴邊境,抬眼就能看見白山山脈的位置,這里的藍紫色小花茂盛到與天際連成一片。
謝寧蹲下扒開草叢,嘗了一口土壤,滿意地笑了。
那種藍紫色小花不是別的植物。
而是一種名為銅草花,專門在蘊含銅礦的土壤上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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