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上午十點),銅鑼準時敲響。
綢緞莊掌柜站在二樓的窗戶上,揚聲喊道:“諸位客官就等了!李家商行擴大開業,感謝各位貴人的蒞臨捧場,提花絲綢今日開售,一共五百匹,每人限購十匹,花色一共八樣,門口的牌子上諸位老爺貴人,可提前挑選。”
說著,一塊大木板被抬了出來。
霎時間所有的商人目光全都集中過去。
木板上,木槿花、萱草花、仙鶴、青竹等紋樣布料每樣大概手臂長。
足夠看清花樣紋理。
每一個布塊紋樣都精致入微,陽光地下一晃,好看的不得了。
染色絲綢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人群迅速躁動了起來。
掌柜的繼續喊道:“現在公布價格,提花絲綢每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綢緞莊門前沒有人不抬頭,不提起耳朵,等著提花絲綢的價格。
就連一直跟謝寧他們閑聊的趙奕都被這架勢所吸引。
掌柜的道:“提花絲綢每匹售價二百七十萬兩!現在開始發售!”
呼啦一下。
人群仿佛是油鍋里蹦進去了耗子。
紛紛連喊帶叫地往綢緞莊里面涌,有的管家伙計在里面排隊,老板就在外面瞅準了花色嘶吼吶喊,要這樣多少、要那樣多少,有的更是擠不進去,急得沒邊,直接瞅準了身邊里頭有人的,薅著人家的袖子就商量,能不能幫買,多加價格也在所不惜。
開玩笑!
京城提花絲綢每匹不低于三百兩。
那還得排隊不知排到什么時候去。
現在李家綢緞莊一批才二百七十兩,三十兩每匹的價格,比上金銀玉器的利潤都大,只要搶到提花絲綢,管是送給高官換人情,還是拿來販賣到其他州府,那都是妥妥的暴利。
被人薅著要求加價購買提花絲綢的富商老爺,厭煩大喊,“限購十匹!每個人才能買十匹,你們沒聽見嗎?都讓開,別他娘的拽老子衣裳!”
罷,這位老爺竟然身先士卒,順著人群的縫隙往里猛擠。
一個人十匹,貨物出西北走一趟最少三百兩的利潤。
這誰能不瘋。
若是操作得當,獲利更多。
街道對面的趙奕,已經徹底被震驚得不知說什么了。
于此同時。
一直蹲守在二樓的黃直,本來提前找門路進來,挑選得好好的。
還沒等掏銀子呢,一大幫人宛如猛獸出籠,呼啦一下,就把他擠得跟墻融為一體,氣得黃直大叫,“娘的!老子的絲綢!老子的提花絲綢!”
“都讓開!”
“都讓開!”
“老子的銀票!銀票!”
黃直被擠得尖聲大叫,可人人都沖著掙錢的提花絲綢,誰能在這會搭理他呀。
最后黃直被逼得沒辦法。
走又走不掉,滿身的肥肉被擠得都跟炸開了一樣似的疼,他大叫道:“大膽!都他娘的大膽,你們知道我乃何人,我乃東宮詹事府一等太監,你們趕快給老子讓開,讓老子出去……!”
另一邊樓下。
大批量的商人都沖到樓上去。
樓下柜臺終于是少了點人。
葛兆陽眼神一動,對周滔道:“我打算帶點便宜絲綢回去,周大人你要不要買?”
其實他是等著徐賀、謝寧送的。
畢竟京官到地方不拿點啥走,豈不是太不把他們當回事。
但周滔怎么說:“我等出京乃是奉陛下的圣令,是來辦正事的!葛大人,我勸你認清自己的職責!這等小商販的伎倆,難道你還要跟著起哄?”
葛兆陽被周滔訓斥得眼眶都大了。
他娘的。
這茅坑里的石頭他又犯什么病?
“少在這上綱上線!”葛兆陽簡直是受夠這個寬于待己,嚴于他人的家伙,他道:“你不買拉倒,我買!我掏自己的銀子買!”
葛兆陽氣哼哼地大喊一聲,“劉順!”
“哎,老爺在呢!”
葛家的小廝立刻從樓梯地下縫隙鉆出來。
葛兆陽順兜掏出一張銀票,“去!給夫人小姐買點雪花緞!贈送的粗布本老爺不要,都給你了!”
“哎!”
一批粗紋布雖然不值錢,但能做三件衣裳呢。
劉順樂顛顛地剛要走,又轉過頭來對自家姥爺說:“老爺,小的瞧這些人都買那個樓上的絲綢,咱要不要買點那個?聽說這里一匹的價格比京城便宜好幾十兩!”
“那個不用你來操心!”
葛兆陽說完之后,冷颼颼地瞪了周滔一眼,徑自下樓找徐賀他們嘮嗑去了。
二樓拐角處,周滔孤零零地站著。
也不完全算是孤零零。
他身邊畢竟還有一層擁擠的商人。
周滔站在那兒木著一張臉,好半晌不動地方,終于被人擠得受不了大喊,“大天!大天!”
周府的侍從大天瘦不拉幾從人群里擠了好半天,才擠到周滔跟前,他滿頭大汗喘粗氣地道:“老爺,大天在這呢!”
“你也去!”
“夫人出發的時候不是給了你錢?”周滔從靴子里扣除一張皺巴巴的銀票,小心地放到大天手上,“你下去買點雪花貢緞,記得跟掌柜的商量商量,能不能多給兩匹粗布?”
大天一聽都要哭了。
人家那柜臺,隨買隨走,快的跟流水似得。
誰有空搭理他呀!
這一上午也沒見一個跟小二講價的。
周滔又道:“記得,別說是我的隨從,別暴露京城周府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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