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蕪關上書房的門,沒有回頭。
客廳里食物的香氣被隔絕在外,那碗沒怎么動過的小餛飩,正一點點變涼。
她走到桌邊,手指在冰冷的平板屏幕上劃過。
屏幕亮起,那兩道交錯的影子依舊停留在畫布上。
一道是嚴律,張揚,銳利。
另一道是謝靖堯,溫和,深沉。
她站在這片混沌的中央,動彈不得。
她關掉畫板,在書房里踱步,試圖驅散心頭那股無法說的寒意。
目光掃過角落里一個塵封的紙箱。
那是她離開方家時,律師幫忙打包的一些私人物品。
她一直沒動過,想讓過去徹底過去。
現在,她需要做點什么。
她走過去,用美工刀劃開膠帶。
里面是一些舊書,幾本畫冊,還有一些零碎的雜物。
她把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準備全部扔掉。
一個銀色的u盤從一本舊書里滑了出來,掉在地毯上,沒有發出聲音。
她認得這個u盤。
是她和方少秋吵得最兇的那段時間,她偷偷買來錄音用的。
里面應該只有方少秋的咆哮和她自己的沉默。
她彎腰撿起u盤,想直接掰斷。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外殼,一個念頭閃過。
萬一呢?
萬一里面,還有別的什么。
她拿著u盤,走回電腦前,將它插了進去。
文件夾里果然是幾個音頻文件,命名混亂。
她點開第一個。
方少秋暴躁的聲音立刻充滿了整個房間。
“你以為你是誰?我讓你畫畫,是給你面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個藝術家了?”
蘇蕪面無表情地拖動進度條,跳過那些刺耳的咒罵。
她檢查了每一個文件,內容都大同小異。
就在她準備拔出u盤時,她注意到了最后一個文件的大小。
比前面的都大一些。
她點開播放。
前面幾分鐘是熟悉的爭吵,然后是長時間的電流靜音。
她以為錄音到此結束,正要關閉,一陣極其微弱的交談聲從耳機里傳了出來。
聲音模糊,混雜在電流聲里,像隔著一堵墻。
不是方少秋,也不是她。
蘇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立刻打開專業的音頻處理軟件,將這段文件導入。
降噪,增益,過濾。
她戴上耳機,將音量調到最大,重新播放。
一個陌生的,帶著點沙啞的男聲響起。
“你這么做,是為了給她自由,還是為了她最終的價值?”
蘇蕪的呼吸停住了。
她認出了另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沉穩,清晰,是她每晚都能聽到的聲音。
是謝靖堯。
謝靖堯回答:“自由是價值的前提。”
“她需要時間蛻變,才能成為我們需要的那個‘渡舟’。”
渡舟。
這兩個字像兩根針,狠狠扎進蘇蕪的耳朵里。
涅槃工作室的第二個項目。
她以為是自己浴火重生后,為自己造的一艘船。
原來,這個名字,早就存在了。
她,才是那個需要被塑造成“渡舟”的人。
錄音還在繼續。
那個陌生男人輕笑了一聲,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