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子須發皆張,雙手急速掐算,眼中閃爍著推演的光芒,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此漩渦乃極致怨念所化,蠻力對抗無異于螳臂當車。然物極必反,至暗之中或存一線生機。古籍有云,‘痛苦漩渦’之心,并非絕對毀滅,其核心存在一極微小的‘相對靜止點’,如同臺風眼,是唯一可能穿越的縫隙!但此點飄忽不定,瞬息萬變,需以極高靈覺感知鎖定,且穿越過程需承受難以想象的精神侵蝕。”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紀憐淮身上。在場眾人,唯有她身負“混沌心印”,擁有感知能量本質和細微變化的能力。
紀憐淮在巨大的精神壓力和飛船的劇烈顛簸中,臉色蒼白如紙,眉心印記的光芒急促閃爍,仿佛風中殘燭。她緊閉雙眼,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片與靜寂海深層連接的混沌感知之中。外界漩渦的恐怖吸力、靈魂的哀嚎、艦船的警報、同伴的焦急……所有這些干擾都被她強行摒除,她的意識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延伸向那狂暴的暗紅色漩渦深處。
尋找“臺風眼”,在無盡痛苦的狂潮中,尋找那唯一寧靜的“點”。
這無異于大海撈針,更是對靈魂的極致考驗。她的意識剛一接觸漩渦邊緣,就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油鍋,無數尖銳的痛苦、絕望、怨恨的碎片如同冰錐般刺向她。那是億萬生靈湮滅前最極致的負面情緒凝聚!即便有玄塵子事先布下的安神法咒和自身心印的守護,紀憐淮依舊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要被撕裂、同化。
“呃啊……”她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身體劇烈顫抖,嘴角滲出一縷鮮血。導航屏幕上的光標徹底失控,瘋狂亂跳。
“憐淮!”郁堯心猛地一揪,幾乎要沖過去,但又強行忍住,他知道此刻任何打擾都可能讓她前功盡棄,甚至遭致反噬。
“紀小友,緊守心神!視痛苦為幻象,感知其流動的‘韻律’,找到那紊亂中的唯一‘有序’。”玄塵子大聲喝道,同時雙手結印,一道更加凝實的青光打入紀憐淮體內,助她穩定靈臺。
紀憐淮牙關緊咬,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依靠著頑強的意志力,再次將意識聚焦。她不再試圖對抗那些痛苦浪潮,而是嘗試去“理解”它們,感知它們奔騰、旋轉的宏觀規律。如同在喧囂的鬧市中分辨一段特定的旋律。心印的力量被催發到極致,混沌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轉,與漩渦的暗紅色邪能形成了詭異的對峙。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護盾能量已降至百分之二十,艦體外部開始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部分非關鍵結構已經開始崩解。
“快撐不住了!”王越澤看著急速減少的能量條,聲音嘶啞。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紀憐淮猛地睜開雙眼。那雙眸子中,左眼的白色火焰與右眼的漆黑漩渦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燒旋轉。
“找到了!左偏十五度,下沉七度,全速前進!就是現在!”她的聲音因極度透支而沙啞不堪,卻帶著一種洞悉本質的決絕。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郁堯基于對紀憐淮絕對的信任,厲聲下令:“照她說的做,全艦動力,最大輸出,沖過去!”
舵手猛地將推進器操縱桿推到底!“逐影號”尾部噴射出前所未有的熾熱尾流,艦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如同離弦之箭,朝著紀憐淮指示的那個看似直接撞向漩渦中心的死亡角度,悍然沖去。
“轟——!!!”
艦船沖入漩渦外圍的瞬間,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純粹痛苦凝聚成的墻壁。護盾光芒瞬間黯淡到極致,幾乎熄滅。巨大的過載讓所有人都被死死壓在座位上,骨骼咯吱作響,內臟仿佛移位。舷窗外不再是星空,而是無盡翻騰的、由暗紅色邪能和扭曲靈魂構成的可怕景象,刺耳的、直抵靈魂深處的哀嚎聲如同潮水般涌入每個人的腦海,試圖摧毀他們的意志力。
“堅守心神,默念清心咒!”玄塵子大喝,周身青光暴漲,勉強護住艦橋核心區域。
紀憐淮首當其沖,她作為導航者,承受的精神沖擊遠超他人。她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扔進了絞肉機,無數負面情緒瘋狂撕扯著她。但她眉心的混沌心印也在瘋狂運轉,如同一個過濾器,努力化解、吸收、引導著這些能量。她死死盯著前方,維持著那個微妙的航向感應,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把持著唯一的舵輪。
三秒……五秒……十秒……
就在護盾即將徹底崩潰、艦體結構到達極限的剎那——
仿佛穿過了一層粘稠的水膜,所有的喧囂、拉扯、痛苦哀嚎,驟然消失,巨大的過載感也瞬間褪去。
舷窗外,景象突變。不再是狂暴的暗紅色能量流,而是一片詭異的、絕對的……寂靜和黑暗。仿佛來到了另一個維度。只有遠處,那“痛苦漩渦”依舊在緩緩旋轉,但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卻風平浪靜,仿佛風暴中心的風眼。
他們成功了,穿越了“痛苦漩渦”!
“我們……我們穿過來了。”王越澤看著窗外那令人心悸的寧靜,又看了看幾乎歸零但又開始緩慢回升的護盾能量,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后怕。
所有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有種死里逃生的虛脫感。但沒人敢真正放松,因為誰都知道,這“風眼”的平靜只是暫時的,他們此刻正位于歸墟之眼的外圍,真正的危險,恐怕才剛剛開始。
郁堯第一時間看向紀憐淮。只見她癱軟在導航席上,氣息微弱,眉心印記的光芒也變得極其黯淡,顯然剛才的穿越耗盡了她極大的心力。
“憐淮,你怎么樣?”
紀憐淮艱難地抬起頭,露出一絲疲憊至極的笑容:“還……還好。只是……這里的感覺,更奇怪了。”她環顧四周的絕對黑暗,“漩渦外面是極致的‘動亂’,這里卻是極致的‘死寂’。但死寂之下……我感覺到了更龐大、更古老的東西在……沉睡。”
玄塵子面色凝重地點頭:“不錯,此地已是歸墟之眼的外圍屏障之內。寂滅之心,想必不遠矣。此地時空結構極不穩定,萬事萬物皆不可常理度之。我等需萬分謹慎。”
“逐影號”小心翼翼地在這片絕對的黑暗中航行著,探測器發出的掃描波如同石沉大海,傳回的數據混亂不堪。這里仿佛是一個連光和時間都會被吞噬的禁區。
突然,艦船猛地一震,并非受到攻擊,而是仿佛撞上了某種無形的“邊界”。
“檢測到空間褶皺,我們好像……進入了一層新的空間夾縫!”王越澤驚呼。
舷窗外的景象再次變幻。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法用語形容的、光怪陸離的“景象”。這里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破碎的星辰如同沙礫般懸浮,緩慢地移動、碰撞、湮滅;扭曲的光帶如同彩綢般纏繞、斷裂;有時空斷層如同鏡子般映照出支離破碎的倒影;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無比的、難以名狀的、仿佛由純粹能量或概念構成的“生物”殘骸,寂靜地漂浮著,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這里,仿佛是世界的墳場,規則的廢墟。
“這里……就是上古神戰的最終戰場嗎?”西園寺導演透過攝像機鏡頭看著這一切,聲音帶著震撼與敬畏。阿杰則忠實地記錄著這超乎想象的景象。
就在這時,紀憐淮眉心的印記再次不受控制地閃爍起來,這一次,并非因為痛苦或沖擊,而是一種……共鳴?她指向一個方向,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那邊……有什么東西……在呼喚……心印。感覺很……熟悉,又很……悲傷。”
郁堯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那片破碎星骸的深處,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與周圍毀滅環境格格不入的、溫暖的白光在隱約閃爍。
“過去看看,保持最高警戒。”郁堯下令。在這片絕地,任何異常都可能是線索,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逐影號”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危險的時空裂縫和能量亂流,朝著白光的方向駛去。隨著距離拉近,那點白光逐漸清晰。那并非自然光,而是一層柔和而堅韌的、如同蛋殼般的能量屏障。屏障內部,似乎包裹著什么東西,但因為屏障的阻隔,看得并不真切。
更令人驚訝的是,在這片代表終極毀滅的歸墟之眼內,這團白光卻散發著一種難以喻的、充滿生機與希望的氣息,仿佛絕望沙漠中的唯一綠洲。
“能量特征分析……無法識別。但這種屬性……充滿了‘生’的力量,與周圍的‘死寂’截然相反!”王越澤感到不可思議。
玄塵子仔細觀察著那屏障,以及屏障上流轉的、極其古老復雜的符文,眼中漸漸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這難道是……‘希望火種’?傳說在天地歸寂之地,會有一線生機殘留,化作火種,等待復蘇之機……難道,痛楚神殿的目標,不僅僅是釋放毀滅,還想……玷污或奪取這最后的‘希望’?”
這個猜測讓所有人背脊發涼。如果痛楚神殿的目的是這個,那么他們的瘋狂與野心,簡直超出了想象的極限。
就在眾人試圖進一步探查那白色光團時,數道暗紅色的、充滿褻瀆氣息的能量光束,毫無征兆地從側后方的破碎星骸陰影中激射而出,狠狠轟擊在“逐影號”尚未完全恢復的護盾上。
“敵襲!是痛楚神殿的艦船!他們埋伏在這里!”雷達官尖叫起來。
只見三艘造型猙獰、如同骸骨與觸手結合體的暗紅色戰艦,從隱藏處現身,它們顯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果然有埋伏!全員戰斗準備!”郁堯眼神一凜,瞬間進入戰斗狀態。看來,穿越漩渦的動靜,還是驚動了這里的守衛者。
然而,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或許是被突然爆發的戰斗能量所刺激,或許是痛楚神殿暗中做了什么手腳,眾人腳下那片絕對的黑暗深淵——歸墟之眼的最核心處,突然傳來了沉悶的、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心跳聲!
“咚……咚……咚……”
心跳聲越來越響,每一聲都仿佛敲擊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伴隨著心跳聲,一股遠比邪神投影更加恐怖、更加古老、更加龐大的意志,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巨獸,開始緩緩蘇醒。
整個破碎星骸區域都隨之震動起來,時空結構變得更加不穩定。
白色光團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光芒劇烈閃爍起來,仿佛在掙扎,在抵抗。
紀憐淮猛地捂住胸口,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眉心印記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在與那蘇醒的龐大意志產生著劇烈的共鳴與沖突。
“是……是它!寂滅之心……它醒了!痛楚神殿……想利用我們……作為喚醒它的最后祭品!”紀憐淮的聲音充滿了驚駭。
真正的末日危機,在這一刻,終于掀開了它恐怖的一角!他們不僅面臨著痛楚神殿伏兵的圍攻,更驚動了歸墟之眼深處那足以湮滅一切的古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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