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沒記錯,這位嬌貴主兒先前還風輕云淡地說不沉。
這叫不沉?
江恕叫張嬤嬤去拿藥膏來。
張嬤嬤是過來人,一聽藥膏二字,立時提起了心思。
侯爺是要閨房調情的,還是尋常的?
她自然不敢問,于是兩種藥膏一起拿來,簡單交代了一聲便匆匆退了出去。
江恕神色淡淡,只拿了尋常消腫去痛的藥膏,另一盒,則隨手放到了窗臺小幾上。
藥膏清涼,敷上額頭那瞬間,常念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即是男人冷沉而深邃的眉眼,及那高挺的鼻、薄唇,線條輪廓分明的下顎。
她就這么望著他,下意識喚:“夫,夫君。”
江恕動作微頓,遂站直身子,只“嗯”了一聲。
常念清醒了些,也不自在地站起來,為自己睡著了錯過夫君回來而懊惱,可下一瞬,察覺頭上忽然輕減不少的時候,整個人頓時什么也顧不得了。
她摸摸頭,發現柔軟青絲自然垂于身后,哪還有鳳冠明珠美玉?
“誰把本公主的發髻拆了??”
江恕眉心一跳,略有些遲疑地道:“是我。”
“你,你,你?”常念驚訝又氣惱,一時指著自個兒的頭發,一時又指向他,好半響漲紅了臉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能把它們取了呀!”
江恕:“所以,你準備戴著就寢?”
“才不是!”常念被他這話問得一噎,只身子往后一倒,仰躺到榻上,一臉生無可戀。
糙漢!絲毫不懂她的用意!
江恕不明所以,到底還是耐著性子,在榻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若你歡喜那些東西,明日我叫他們去錦繡閣再打造幾套來,成不?”
常念別開小臉,語氣委屈極了:“可是大婚的鳳冠只有一回,我好早便被母妃拉起來妝扮,好容易這樣美,你,你都還沒有仔細看過就給拆了,那我今日豈不是白忙活白受罪了?”
這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江恕總算捋清了,只是眉心依舊緊鎖,不知該如何安撫小姑娘的氣悶,遂拿來一片鏡子,遞給她:“你自己照
照。”
常念慢吞吞坐起來,不情不愿地照了照,瞧見額頭一塊突兀紅痕,登時皺眉道:“怎,怎會如此……本公主方才豈非如此丑陋模樣與夫君說話?”
江恕:“……”
他這小夫人十分在意美丑。
他如實道:“不丑。”
常念心里才好受了些許,可依舊不舒坦,又執著問:“夫君覺著朝陽今日可美?”
江恕略微回憶,如實答:“殿下甚美。”
一句美,常念心里又好受了許多,她坐直身子來,溫聲軟語地道:“夫君大可喚我朝陽,也可喚我阿念,叫殿下總歸生分了些。”
于名字稱謂一事,江恕向來不忌,她這么說,他便順著喚了一聲:“朝陽。”
常念垂頭應一聲,還欲開口說什么,卻先聽她那少寡語的夫君主動開口道:“吉服繁瑣,先褪下沐浴吧。”
聞,她倒是不作多想,這便乖乖下床,喊了瓊安殿陪嫁來的宮人進來,去凈室沐浴更衣,臨了還要回頭問一句:“夫君沐浴了么?”
少女唇紅齒白,一雙眼睛透出來天真清澈,就像是,她的世界原就是不染一塵的。
江恕眸光暗了些,掌心微微攥緊,心中卻道他是禽獸么?竟對這樣嬌弱單純的少女動了欲念。
他們相差十載,哪怕成了婚這也是個需要細心照顧的小姑娘,莫說她那樣孱弱,要行房事至少再過一二年。
他冷淡地道:“嗯。”
常念不自覺地垂了眉眼,小臉上的笑也淡了些。
此后沐浴更衣,沉思許久,待出來便安安靜靜地躺到床榻里側。
江恕見狀,眉心微動,欲又止片刻,最后到底沒說什么,熄滅燈盞,只留下窗臺一對喜燭,平躺在床榻外側。
燭火跳動發出輕微的聲響。
守在外間的春笙夏樟對視一眼,目露擔憂。
過了這么久,里頭都沒什么動靜,難不成寧遠侯給公主冷臉了嗎?公主受委屈了嗎?明兒宮里來問可怎么答啊!
此刻常念卻不是憂心這些,委屈也只一點點,她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只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身側的男人卻自躺下便紋絲不動。
這是沒有要圓房的意思了。
“夫君?”常念試探地喚了一聲。
過了片刻,才傳來低沉的一聲“嗯。”
于是常念側著身子,對著外面,又小聲問:“夫君是怎么知曉父皇定會同意這樁婚事的?”
江恕闔上的眼簾微抬,誰知他只頓了一下沒回話,就聽那嬌嬌軟軟地聲音又在耳畔響起。
“夫君,西北府中除了祖母還有什么長輩嗎?”
江恕闔了眼,再開口時聲音竟暗啞了幾分:“沒有。”
“哦哦。”常念見他回話,便又動騰著靠近了些,“夫君有什么表妹堂妹么?”
話本子里那些個寄居府上的表妹堂妹什么的最難搞了。
“沒有。”江恕這話已然有些克制的僵硬與不自然。
常念自也察覺了,不由小聲問:“夫君,你是嫌我吵嗎?”
半響,不見答話。
常念不安地踢踢被子,“若夫君嫌――呀!”
未說完的話,被一聲嬌怯的驚呼所替代。
常念睜大眼睛里倒映出忽然傾身而上的高大黑影,她心跳都停滯了一瞬,唇瓣微張,在逐漸逼近侵略全身的冷松香中,發不出半點聲音。
層層簾帳內的光影昏沉而曖昧。
江恕深邃的眸光一寸寸往下移,直到那嬌聲軟語滔滔不絕的小嘴,他呼吸沉了沉,許是自己也未料到,便用力往下壓了壓。
“唔唔……”
那滾燙的氣息叫常念整個人都懵住了。
她夫君不是性情冷淡,七情六欲寡薄的么??
為何,為何他緊緊扣在她腰窩的手臂那樣強勁有力,他噴灑在她臉頰上的氣息那樣灼熱。
不及她多想,單薄的中衣便倏的不翼而飛了。
綿密的親吻陌生而充滿野性,她腦袋暈乎乎的,已經不能再思考什么了,只聽到男人低沉的聲線緩緩碾過耳畔:
“朝陽,你好好數一數,今夜究竟喚了多少聲'夫君'。”
那時候,她竟還當真在心底數起來!
如同被蠱惑了一般,直到輕微的疼意牽扯著神經回神。
可緊接著又聽他沙啞著聲音誘著道:“若記不清,便從現在開始,每喚一聲,我替你扣下一個手指計數,如何?”
“……夫,夫君。”
“嗯。”他輕輕曲指。
“……嗚嗚疼!”
外邊,快等得打瞌睡的春笙夏樟及張嬤嬤一干人被里頭的聲響驚醒過來。
一聲聲嬌嬌怯怯的“夫君”和著支離破碎的輕吟嚶嚀,床榻搖晃聲漸響,就連經人事的張嬤嬤都不禁面紅耳熱,莫提春笙夏樟兩個未嫁人的姑娘。
只是聽著那聲音,嬌弱的嬌弱至極,好像再用力些便要壞了,猛烈的卻又強的可怕,委實是兩個極端。
朝陽公主真真是一朵嬌花不假,哪能禁得起這折騰?
春笙焦急又擔憂:“這樣下去,殿下不會出什么事吧?”
夏樟拉住她,搖頭,這會子她們還能直接沖進去救主子不成?
倒是張嬤嬤會辦事,留了兩個丫鬟下來候著,就急匆匆去燒熱水。
果不其然,約莫一兩個時辰后,他們侯爺便傳人備熱水進去。
送熱水的幾個人去也匆匆,出來也匆匆。
也不知看見了什么,個個通紅著臉,說不出話。
而寢屋里頭,常念頭發絲都淌著水兒,酡紅著臉,無力趴在江恕肩頭,任由他抱起來也沒有半點力氣抬手了,只嗚嗚兩聲,一把溫婉柔和的嗓音軟到了骨子里,小到幾乎聽不清。
她語氣憤憤的,滿是控訴:“你是禽獸么?”
江恕不予置否,半響,竟低低“嗯”了一聲。
他是禽獸。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請大家記住這個張嬤嬤拿來的那兩盒藥膏,以后是要考的!
(上章有漏發紅包的可以在評論區提醒我哦)
1出自《世說新語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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