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目光從三人臉上緩緩掃過,語氣沉重地說道:“三位師傅,你們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
“聯姻之事,暫且不提。你們只看到了定風山的大捷,卻忽略了這場大捷背后,最致命的隱患!”
此一出,徐階、高拱、張居正三人皆是一凜,齊齊看向裕王,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只聽裕王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中回響,字字如錘。
“如今的東南總督,是誰?”
“是胡宗憲。”
張居正下意識的回答。
“胡宗憲是誰的人?”
裕王再問。
“……嚴黨。”
“既然如此,定風山大捷,平倭首功,這潑天的功勞,最終會記在誰的頭上?”
“是陸明淵嗎?他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一個正四品的鎮海使,他擔得起這不世之功嗎?”
“不!擔不起!”
裕王自問自答,聲音中帶著一絲冷意。
“朝廷的規矩,地方大捷,首功必歸于封疆大吏!”
“也就是說,無論陸明淵在溫州打得多么漂亮,這功勞的大頭,最終還是要記在東南總督胡宗憲的身上!”
“而胡宗憲,是嚴嵩最得意的門生!他的功勞,就是嚴黨的功勞!”
“你們想想,蕩平汪直主力,安定東南的蓋世軍功必定算在胡宗憲的身上。”
“到時候‘漕海一體’的曠世奇功,再算在胡宗憲頭上。”
“有這兩件天大的功績傍身,胡宗憲的‘東南柱石’之位,將穩如泰山!”
“嚴黨的勢力,非但不會被削弱,反而會因此更加煊赫!”
裕王的聲音越來越重,如同驚雷在三人耳邊炸響。
“屆時,我們還如何‘倒嚴’?”
書房內!
死一般的寂靜。
徐階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驚懼之色。
張居正的臉色也變得煞白,他反復推演過戰局,推演過朝堂博弈,卻唯獨忽略了這個最基本,也最致命的規則!
是啊,功勞是記在主官頭上的!
他們光想著陸明淵立功后,清流一脈能如何借勢,卻忘了這功勞首先會被嚴黨拿去壯大聲勢!
“混賬!”
高拱脾氣最是火爆,想通其中關節后,氣得渾身發抖,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嚴嵩小兒,拿著陸明淵的功勞去陛下面前邀寵嗎?”
“這東南的功績,輪不到他胡宗憲來分!更輪不到嚴黨來搶!”
“不行!我們必須立刻上奏!聯名上奏!”
高拱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們直接向陛下進,將定風山大捷的功勞,完完整整,明明白白的都算在陸明淵一個人的頭上!”
“胡宗憲名為總督,實則坐鎮杭州,寸功未立!”
“真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是冠文伯陸明淵!此功,理應歸于陸明淵!”
“如此一來,我們既承了陸明淵的人情,讓他知道誰才是真正為他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