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柄制式佩刀的刀身上,竟出現了一個清晰的豁口!
而陸明淵手中的橫刀粗胚,刃口處卻連一絲卷曲都未曾出現,只有一道淡淡的白痕。
高下立判!
“好!好手藝!”
陸明淵眼中爆發出真正的精光。
這說明杜鐵山他們掌握的,是遠超這個時代普通水平的鍛造技藝,很可能懂得炒鋼或者灌鋼之法!
杜鐵山等人臉上也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對于一個匠人而,作品就是他們最好的名片。
陸明淵將橫刀還給衙役,從袖中取出了一卷早已備好的圖紙,在眾人面前緩緩展開。
那是一張用炭筆精心繪制的圖樣,上面畫著一個奇特的、由許多曲面和管道組成的金屬罐子,結構復雜,造型古怪,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這,正是陸明淵憑借后世記憶,簡化再簡化的蒸汽機外殼模型。
他隱去了所有核心的活塞、汽缸、連桿結構,只畫出了一個需要精密鑄造和焊接的鍋爐外殼。
“這是……”
杜鐵山等人湊上來看,一個個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這東西非刀非甲,非農具非器皿,簡直聞所未聞。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我只知道,我需要你們把它造出來。”
陸明淵指著圖紙上幾個關鍵的連接處和弧面。
“它需要一體成型,或者用你們最好的法子,將不同的部件天衣無縫地連接起來,不能有任何縫隙,要能承受極高的溫度和內部壓力。”
“這……”
杜鐵山眉頭緊鎖,研究著圖紙,臉上的神情從困惑,到凝重,再到一絲被激起的挑戰欲。
“大人,這東西……怕是不好做。有些地方的弧度,尋常模具根本翻不出來,怕是要重新制模。”
“而且要做到天衣無縫,對焊接的要求太高了。”
“我不要聽困難。”
陸明淵打斷他,“我只問,能不能做?多久能給我一個看得見的成果?”
杜鐵山與其他幾個老師傅低聲商議了片刻,時而爭論,時而用手指在地上比畫。
最終,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興奮與狂熱的光芒,那是一個頂尖匠人遇到前所未有挑戰時的神采。
“大人!給我們二十天!”
“二十天之內,我們一定給您一個說法!就算做不出成品,我們也能拿出具體的方案和模具雛形!”
“很好。”
陸明淵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這股勁。
他朗聲宣布。
“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神匠樓的第一批工匠。”
“凡入我神匠樓者,無論師徒,每人每月,支取三兩紋銀俸祿!”
“這筆錢,由溫州府衙按月發放,你們無需再為家眷生計擔憂!”
三兩銀子!
此一出,杜鐵山等人都懵了。
一個尋常壯勞力,一年到頭辛苦下來,能掙個七八兩銀子便是好年景。
而如今,一個月就是三兩,一年便是三十六兩!
這等待遇,便是給宮里當差的御用工匠,也不過如此了!
“大人……這……這太多了……”
杜鐵山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多。”
陸明淵擺手道,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你們所有的心血,都要花在這神匠樓里。”
“所有鍛造所需的鐵料、煤炭、物料,皆由府衙無限量供應。”
“你們要做的,就是不斷改進你們的技藝,研發出我想要的東西!”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聲音里帶著一股蠱惑人心的力量。
“這個鐵疙瘩,只是開始。我還要你們改良軍中的重弩,讓它的射程更遠,威力更大,能洞穿倭寇的板甲!”
“我還要你們造出更多、更好、更強的兵器!”
“只要你有手藝,有想法,神匠樓的大門就永遠為你們敞開!待遇,只高不低!”
畫大餅,更要給實惠。
“我等,愿為大人肝腦涂地!”
杜鐵山再次跪下,這一次,是心悅誠服,是感激涕零。
陸明淵扶起他,沉聲道。
“這座莊園,從今日起,更名為‘千機院’。你們,就是千機樓的第一批匠師。”
“我會調派溫州總兵麾下的精銳士兵,日夜在此駐守,保護你們和這里的安全。”
“你們的家人,我也會著人妥善安置。”
“你們要做的,就是心無旁騖,用你們的錘子,為大乾,為溫州,砸出一個朗朗乾坤!”
“千機院……”
杜鐵山喃喃自語,眼中神光湛然。
處理完千機院的諸般事宜,將這顆關乎未來的重要棋子落下,陸明淵心中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
他帶著滿身的炭火氣息,返回溫州府衙。
剛一踏入后堂,裴文忠便面色凝重地迎了上來。
與早上的激動興奮不同,此刻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
“大人。”
“何事?”
陸明淵脫下官袍,自有丫鬟接過。
裴文忠遞上一份蓋著火漆印的公文,低聲道。
“杭州總督府的急腳遞,剛到。是……胡總督的傳信。”
陸明淵接過公文的手微微一頓,目光落在那“浙直總督關防”的朱紅大印上,眼神驟然變得深邃起來。
胡宗憲!
這個名字,在大乾東南,便是一座繞不開的高山。
他撕開火漆,展開信箋。上面的字跡蒼勁有力,內容卻極為簡單。
“著溫州府同知陸明淵,即刻啟程,前往杭州府,面呈溫州海戰及清繳海寇一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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