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襲罔替。
這四個字,比那三品知府的官印,比那鎮海司的代領之權,都要重上千百倍。
它意味著,陸家,從今日起,將成為大乾朝一個新興的勛貴世家。
這不再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榮耀,而是整個家族的命運。
這是恩寵,也是一道無法掙脫的枷鎖,將他與龍椅上那位帝王,死死地捆綁在了一起。
“臣,陸明淵,叩謝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深深叩首,身后的鄧玉堂、裴文忠等人亦是山呼萬歲,聲音中充滿了激動與喜悅。
圣旨宣讀完畢,陸明淵沒有絲毫耽擱,立刻安排了早已準備好的船隊。
十余艘大船,滿載著從倭寇巢穴中繳獲的三百萬兩白銀,在溫州衛所精銳水師的護衛下,揚帆起航,浩浩蕩蕩地駛向京城。
他親筆寫就的奏折,也隨船隊一同送往京師。
奏折中,他只字未提自己的功勞,通篇都在描繪溫州沿海倭患之烈,水師戰船之殘破。
他懇請陛下恩準,動用繳獲的一部分,就地建造新式戰船,組建一支真正能遠洋作戰的溫州海軍,以徹底肅清海疆,保百姓長久安寧。
這一手,既是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忠心與務實,也是在為鎮海司的正式建立,打下最堅實的基礎。
圣旨帶來的風波還未平息,沈家和陳家的家主便親自登門,各自將一張五十萬兩的銀票,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陸明淵的手中。
這是他們當初的承諾,如今,他們付出的,遠比當初想象的要多,但心中卻只有慶幸。
他們知道,自己賭對了。
府衙后堂,裴文忠捧著一本厚厚的賬冊,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
“大人,您看!”
他激動地將賬冊遞給陸明淵。
“溫州海戰一役,繳獲的那些絲綢、瓷器、香料等貨物,已經全部變賣完畢,扣除所有開銷,共計得銀二百三十萬兩!這還不算那三百萬兩的現銀!”
他喘了口氣,繼續道。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溫州城,簡直是脫胎換骨!”
“碼頭上每日來往的商船絡繹不絕,貨物吞吐量,已經超過了每日四萬兩白銀!”
“短短一月,溫州府在冊的人口,激增了十三萬有余!這……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盛景啊!”
裴文忠對著陸明淵,深深一揖,聲音中帶著由衷的敬佩。
“下官在溫州為官十載,從未想過溫州能有今日。這一切,皆是大人之功!”
裴文忠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那是親眼見證了奇跡誕生后的激動。
陸明淵的目光從賬冊上移開,落在裴文忠那張因興奮而漲紅的臉上。
“裴大人重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清朗而溫和,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溫州能有今日,是全城軍民上下一心之功,是鄧將軍他們浴血奮戰之功,也是你這樣兢兢業業的干吏宵衣旰食之功。”
“我,不過是恰逢其會,順水推舟罷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那份溫和中便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銳利。
“賬面上的銀子固然喜人,但比銀子更重要的,是人。”
“那多出來的十三萬人口,才是我們溫州府真正的根基,必須要把他們安頓好。”
“讓他們在這里有屋住,有田耕,有工做,讓他們把溫州當成自己的家。”
裴文忠心中一凜,立刻躬身道。
“大人放心!下官片刻不敢或忘。按照大人的吩咐,從倭寇巢穴中解救出的那三千余名女子,已經有了妥善安置。”
他從袖中取出另一本薄薄的冊子,條理分明地匯報起來。
“其中五百六十三人,家鄉尚在,親人可尋,府衙已經發放了盤纏,派人護送她們返鄉。”
“剩下的兩千五百余人,皆是孤苦無依,愿意留在溫州。下官已經將城東三十里外的牛邙山劃了出來。”
“那里土地雖不算肥沃,但勝在開闊,且有溪流穿行。”
“如今已開辟出三個村落,名為‘安業’、‘樂業’、‘興業’,先行安置了一千五百人。”
“剩下的一千人,新的村舍也正在加緊建造。”
“另外,大人吩咐尋找的紡織巧匠,下官已從江寧府高價請來了三位老師傅,不日便可開班授課,教導她們紡織之術。”
陸明淵靜靜地聽著,臉上露出了由衷的贊許之色。
裴文忠此人,或許沒有經天緯地之才,但勝在踏實肯干,心思縝密,交代下去的事情,總能辦得妥妥帖帖。
這樣的人,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
“辛苦了。”
陸明淵站起身,親手為裴文忠續上茶水,這個簡單的動作讓裴文忠受寵若驚,連忙欠身。